赤道以北

一个不爱穿秋裤的女子。

(十六)在接吻,你滚蛋

  

  南山寺,顾名思义,因坐落于南山而得名。五月初五这天,我们到南山寺上香。我家这边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每逢时节上庙里祈福。今年的端午,好不容易凑齐了两家人,一行六人便一起上南山。

  早晨七点,整个南山还笼罩在一片晨雾中,钟声悠远,深林幽静,伴有鸟鸣花香,涧水深流,一派祥和之象。

  反正我是不太祥和。

  一大早被拖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在车上昏昏欲睡。上山的路弯弯折折,看到最后的屏障——几百个石阶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瞌睡虫彻底醒了。

  早知道不跟着来了。过往我都是睡到太阳晒屁股,才不管什么佛祖菩萨,今年纯属是因为背着佛祖撒了谎,良心不安。唐僧师徒西天取经拜见如来佛祖需经九九八十一难,我时昭一介弱女子跨越层层石阶就为了向佛祖认个错,说出来都感天动地。

  可是……这特么的也太累了吧!

  (佛门重地,不能说狂语,我收回“特么的”。罪过罪过。)

  程序体力强我理解,毕竟每天锻炼,血气方刚。但是为什么四个中年人健步如飞?他们完全不管我,边迈步边谈笑风生,留我在后面气喘吁吁。

  

  程序在上面嘲笑:“你这体力有二十岁?”

  我喘着气,说话都费劲,索性懒得理他。

  程序:“看来以后要拖着你一起晨跑,免得你四肢退化。”

  我停下,撑着膝盖:“我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程序:“关我什么事?”

  我:“你惯的。”

  程序:“……”

  他无话可说,无声默认。

  

  …

  

  爬山半小时,上香两分钟。

  

  从南山寺往下看,整座城市的面貌一览无余。陆陆续续有人在往山上走,每到端午就有很多人拖家带口到寺里祈祷,这个“口”一般是高考生。成绩没出,祈祷超常发挥考高分,成绩出了,许愿录取分数线低一些。我不知道灵不灵,当年我高考完直接和程序他们去祖国最北边旅行了,骑着高头大马,吃着烤全羊,围着篝火跳舞,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尽情放纵,全然不管什么成绩不成绩的。导致压力全给到我爸妈,他们大约也来寺庙求愿过,具体的我不清楚,反正当年我正常发挥,没让他们二老失望。

  近两年市里发展旅游,对南山寺及其周边进行了修整,修路,架桥,建亭,焕然一新,唯有百来条石阶被完整保留,据老人讲,亲自迈过这些石阶,才算是拜佛的诚意。

  玄学的事情,我不懂。

  

  正堂的香烛气味太浓厚,于梅女士还跪在那里念念有词,估计拜托佛祖把我的后辈子都安排好了。我出去透气,遇到一个小和尚,六七岁的样子,刚撞完钟回来,眼睛生得很灵。我感到新奇,拉着他聊天,问了他好些问题。例如现代出家人是真的不能妻娶吗,鸡蛋到底是荤还是素,和尚能看电视剧吗……

  最后我问他怎么这么小就被送上山。

  他说他五岁前曾经两次掉进池塘里,两次都差点没能救上来,他的父母问算命的,算命的说他前世罪业太多,没还清,建议把他送到庙里,吃斋念佛,不染俗尘,以此赎罪。于是他就在这里待了两年。

  我:“……”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也掉进过池塘,上树摔断过腿,放牛被牛撞过,走在路上被车(自行车)创进田里……削铅笔削断手指,吃鱼被刺卡喉咙,一屁股摔进热水桶里,天天被程序气得顺不过气……这二十年,也算几经生死,照算命的说,我前世也造了不少孽,简直是罄竹难书的程度,更应该被送进尼姑庵里做尼姑才是。

  还好,还好我妈从来没找过什么鬼见的算命先生。

  不然程序这辈子都要打光棍。

  

  经过这个小插曲,我暂时忘记了来寺庙的目的,下山时才记起。我让程序他们等我一会儿,又跑上去。

  对着俯视我的金身,我诚心忏悔:

  向佛祖认个错,我喜欢程序。

  

  …

  

  上完香回到家里,开始包粽子和准备晚上的端午宴,厨房杀手的我们时氏一家自然是打辅助。包粽子这边程序是主心骨,我有时好奇,他怎么什么都会。程序如我料想般欠揍:“天赋异禀,无师自通,没办法。”

  我表情高深莫测:“有一样你绝对没天赋。”

  程序:“什么?”

  我含糊其辞:“那啥。”

  程序:“?说明白。”

  我:“啪。”

  程序:“……”

  小处男,晚上还要偷偷看小黄片学习,哪里来的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我没有明说,但凭借多年来的默契,程序领悟到了我的意思,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凝重:“你不要造谣,谁说我不会的?我只是在精进技术,并不代表我不精通。”

  我敷衍应付:“嗯,啊,对,你精通,你厉害,你无敌。”

  程序:“……”

  

  说回正题,包粽子。

  我笨手笨脚地折着粽叶,把红枣啊红豆啊肉沫啊什么的一股脑塞进去,导致我的粽子太过肥胖,丑的一批。再看我爸妈的,半斤八两。唯有程序的粽子,长得清秀,身材匀称,放在那一看,鹤立鸡群,贵公子模样。

  我不服气,誓要包出一个漂亮的。

  失败。

  再失败。

  满桌子都是我失败的试验品。

  程序:“别再祸害粽子了,我教你。”

  我摆手:“不用,我无师自通。”

  程序:“……”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桌上添了一个又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粽质”,或魁梧壮大,或零丁一点,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我就像山寨里的恶匪头子,对着这些“粽质”颐指气使。

  程序看笨蛋一样看我:“做了这么多,够你吃的了。”

  “多包几个,我带给同事分。”

  话音一出,程序没了声。

  形态各异的粽子们出炉,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丑,丑得别出心裁。吃起来也一般。我决定拿程序包的去送人,比较有面子。

  

  饭桌上,男人喝酒,女人唠家常,我和程序斗嘴,热气腾腾,其乐融融。窗外,万家灯火通明,粽叶飘香。

  吃过饭,我爸为了献殷勤主动进厨房刷碗筷,我妈在一旁嫌弃他。程序也加入了献殷勤的行列,动作麻利,惹得我妈一直夸,嘴角要咧到天上去了。程叔叔、方姨和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没抱枕,我还不习惯,在长辈面前又不能坐没坐相,只好挺直腰板。

  

  方姨看着厨房里程序的身影欣慰地说:“小序是男子汉了。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过心。很懂事,也很坚强。”

  程叔叔附和:“是啊。”

  我往厨房看,程序穿着围裙,在仔细地洗盘子,和我爸妈笑闹,倒更像一家人。我忽然有些心酸:“不是的。”

  “什么?”

  我看向身边两个人。程叔叔戴着眼镜,睿智严肃,发尾泛着点白。方姨虽然年过四十,皮肤却红润,眉眼娴静温柔。我不禁捏紧了手指,认真对这对夫妻,这对程序的父母袒露:“程序一点也不坚强。生病会难受得说梦话,要找妈妈。会经常想象像其他小孩一样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去春游,去放风筝。家长会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会落寞得想哭。会故意摔倒受伤博关注,会独自走很远的路去找爸爸妈妈……”说着说着我声音哽咽,快要说不下去。可是我替程序委屈,他从来不说,只能由我吐露:“他看着长大了,性子却还像小孩,臭屁中二,爱逞强。喝醉了会撒娇,受伤害会疼,会流眼泪。很想被爱,所以遇到对他好的人会掏心掏肺,又害怕被丟下。他很敏感,很脆弱,像玻璃一样透明又易碎。他一点也不坚强。”

  我说完,屋里好久的沉默。

  方姨声音发涩:“原来……是这样……”

  

  我强忍着眼泪,跑进厨房里,蹭到程序身边:“我也来洗。”

  程序:“不要,都快洗完了。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我擦干眼尾:“看苦情电视剧,被虐哭了。”

  程序:“少看点。”

  我沉浸在悲伤里:“可是你不觉得哭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吗?”

  程序看着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你喜欢哭。”

  

  那晚,我睡回了自己房间,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被冷气冻得醒来,想起睡程序那里,我也总是忘记定时空调,却没有哪一次被冻醒。肯定是他默默帮我关了。

  

  …

  

  后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非要说一件的话,我在奶茶店工作经常遇见李东学,那个黄毛,程序的前室友。他总从我们店前经过,搂着女朋友,吊儿郎当。他和江阳一样的发色,一个是不良黄毛,一个是阳光男大,区别在于——我讨厌黄毛。

  听其他同学说,李东学期末考试被人举报作弊,被记警告处分,全科成绩作废。可他本就是没脸没皮的人物,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地耍流氓,做坏事。

  他当然认出了我,毕竟我在他的狐朋狗友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两份饭倒在他头上,让他很没面子。他路过的时候,故意停顿,多次冲我吹口哨,一脸挑事样。我不理他,也没有向程序说过他的事。这种烂人,还不配程序给眼光。

  

  六月末,梅雨悄悄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轮似火骄阳,高温天气热得人走在街上直冒汗,结果商场就成了蹭空调的好去处。吹着免费的冷气,这时候来一杯解暑的奶茶再舒服不过。自从我在奶茶店上班,程序就实现了奶茶自由,每天下班我都带一杯给他,两个人在离小区最近的公交站碰面。

  八点半,程序接到我,恰逢一个红灯,等了二十几秒,踏上斑马线,手机铃声响。程序走在我左手边:“谁呀?”

  “江阳。”这还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我,一般都发微信。“可能有急事吧。”

  我往前走,接通。

  江阳声音很急,他说他最近在追一部热血番,看到一半,制作组把他最喜欢的角色给嘎了。明明在漫画里,这个角色活到了最后。

  “制作组是脑子被门夹了吗?中田是整部番里武力值最高、热度最高的角色,突然把人弄死做什么?没有他,谁看这部破番啊。”江阳少见地爆了粗口,“我真想把他们的头给打爆。”

  喜欢的角色突然半途死了,而且大概率不会复活,任谁都无法接受。同为二次元,我能理解江阳的暴躁和愤怒,他打电话给我是寻求一个宣泄的出口,我也尽力安抚他,和他一起义愤填膺地骂。

  

  注意到程序没跟上来,我朝他招手,他站在原地,身后车辆穿梭,路旁的灯光倾泻而下,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做了一个口型:过来啊。

  他停了很久才向我走来,脚步缓慢,我站在漆黑的夜色里等他。夏夜的晚风掀起程序衬衫的一角,他的头发稍微长了点,炸起的几根在风里摇晃。耳边江阳还在抱怨,程序已经到我面前,我转身的那一刹那,被拉住手,一个旋身,嘴唇被吻住。我的大脑一时宕机,不明白程序怎么突然就在外面骚了起来。

  他睁着眼睛,也不管我的表情有多震惊,含了含我的上唇,接着粗暴地撬开唇齿,抵进来。他吻得急躁,不留间隙,像是要把我吞吃了。

  

  “我严重怀疑制作组是怕中田抢了主角的风头,所以故意把他踢下车。这算不算魔改?太没人性了……学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根本说不了话呀……

  

  程序边进攻,边摸着我的脸,迫使我仰起下巴,方便捉着我的舌头捣乱。我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分不出余力管江阳,想挂断电话,程序扣着我的手。

  这里是小区门口,外面的街上,随时会有熟人经过。马路对面有一家便利店,我经常去,此时老板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程序激烈接吻,哦不,是程序单方面的强吻。他的动作越来越游刃有余,勾缠间溢出黏腻的声音,令人脸红耳热。

  江阳似乎听见了:“你身边是不是有人?你们……在干什么?”

  程序缠绵地吮了吮,这才退开。他唇色艳红,吐出来的气息带着湿润和热气。喉结一滚,他凑近收音筒,眼睛盯住我,不耐烦地对着手机那头的江阳说:“在接吻,你滚蛋。”

  夺过手机,摁断通话。又抓着我轻啜几口,然后离开。

  

  事情发生得太快,毫无预兆,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我只看到程序的背影,步伐非常之急,气呼呼的,我给他带的奶茶被他甩得一晃一晃。

  他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只顾着和江阳说话,把他落在后面?

  他不会……

  我后知后觉,程序是醋了。

  这个小醋包。

  

  …

  

  端午过后我就回自己家睡了,但程序心情不好,还是因为我,总要想办法给他顺毛。跟着他进家门,他倒没赶我。我有意哄他,可是程序不给我机会,自己一个人在那闷闷不乐,不理人。

  唉,我也束手无策。

  

  晚餐我吃得少,半夜就饿了。爬起来找吃的,看到冰箱里冻着一包汤圆,我决定煮汤圆当夜宵。记得上次和程序买了一只瓷碗,打算用它来盛汤圆,不知道程序放哪里了。橱柜太高了,以我的身高够不到,扒着柜门费力踮脚还是望眼欲穿。我搬来凳子,踩上去。

  “你在干嘛?”

  程序从客房出来,站在门口皱着眉看我。

  “拿碗。”我说,顺便抱怨:“你家橱柜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吗?”

  程序叹着气走近,单手拦腰把我抱下,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哪个?”

  “一起买的瓷碗,青色,有白鹤纹的那个。”

  程序伸手就拿到了。

  “拿碗做什么?”

  “饿了,煮汤圆。你要吃吗?”

  “不吃。”

  

  程序说不吃,却打开了灶火,倒水进锅里。夜里很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嗞嗞声。我们站在一边等水煮沸,无言的默然。

  “我没生你的气。”程序遽然说。

  “我知道。”

  锅里的水开始冒出泡泡,程序问我吃几个,我说五个,他把紫色的汤圆倒进沸水里,用锅铲顺时针搅了几下,等着汤圆熟。我往旁边挪步,撞到他身上。他低眸:“黏着我干嘛?”

  我拉了拉他的衣角,软糯说:“哄你。”

  程序唇角不受控地勾起,只一秒又压下去。

  

  咕咚咕咚,汤圆在锅里跳舞。

  “你喜欢他吗?”

  程序问出这一句,眼睫颤了颤,呼吸屏住。我们身体碰在一起,我当然知道他此时有多紧张不安,甚至带了丝细微的躁意。他手臂肌肉紧绷,手指蜷缩。没有看我,或者是害怕看我。

  死一般的寂静。窗外夜色如墨,灯火阑珊,屋内一灯如豆,灶台升腾起热气,不久后消散在空气里。

  “我才不喜欢狗呢。”我仰起头,直视着程序,“我喜欢猪。”

  是拒绝,又类似表白。

  

  程序始料未及,眼里闪过一瞬的难以置信,接着是肉眼可见的惊讶和欣喜,眼眸亮了起来,嘴角再也压不住,放肆地上扬。

  “高兴了?”

  “一般般。”他嘴硬,“继续哄我。”

  “那还要怎么哄?”

  我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自己想啊。”

  我绞尽脑汁,小脑瓜里面空空如也。

  吃醋的程序好难哄哦。

  我只好故技重施,学小猫喵了一声。

  程序好似很喜欢的样子,挠着我的下巴:“再叫一声。”

  我软绵绵地:“喵~”

  “和青梅竹马的她接吻是什么感觉?”  

  “还不赖。”

从前从前


  从前从前,有个人说会永远爱她。

        后来,没有后来。

  

  …


       梨子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路灯照在她头顶,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在光下张牙舞爪。

  

  偶有路人看见她奇怪的样子,也是一笑了之,只当看见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许是大庭广众的的确有些尴尬,梨子很快收起动作,装作若无其事地瞄了一眼周围。

  

  若有人看着她,她便笑嘻嘻地冲那人点头。

  

  温软的女孩子笑起来甜甜的,唇边两个酒窝让她看起来可可爱爱。

  

  

  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家,漆黑的空间里响起“啪”的一声,下一刻屋里亮堂堂的。

  

  她放下所有东西,然后把家里的每个地方都点亮。

  灯火通明,仿佛有什么东西也挤进她的心里。

  

  她满意地笑,进厨房忙活晚饭。

  

  不太熟练地切蒜的时候,那蒜在她手下滑了一下,刀一下子偏了,割了她的手指甲,险险只切了一点皮,一丝丝血冒出来。

  

  女孩子皱了下眉,“啧”了一声。

  

  她拿指甲剪把十只手指甲剪短,又潦草擦了擦血,继续拿起刀。

  

  随意做了几个菜摆在桌上,中间一盘红烧鱼格外明显。

  

  她摆好碗筷,搓了搓手,冲一个房间喊:“陆简,吃饭啦!”

  

  没有回应。

  

  “还在写程序吗?”女孩子嘀咕。

  那等等吧。

  

  等到那盘红烧鱼凉了,房间里也没人出来。

  

  家里一片寂静。

  

  窗外,小区里有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马路上车鸣不绝,不远的广场里大妈们热情洋溢地跳着舞,富有节奏性的音乐响彻,随风送到耳边。

  

  每晚准时到达的孤独和悲伤围绕着梨子。

  

  她突然就很委屈。

  

  “陆简,我好疼。”

  眼泪砸下来,女孩子举着手指,泪眼朦胧。

  “你帮我吹吹呀。”

  

  可是没有人。

  没有人出现在她身边。

  没有人心疼地帮她吹。

  没有人给她找创可贴。

  没有人温柔地哄她“不疼了不疼了”。

  

  其实明明刚刚不疼的。

  可是现在很疼。

  钻心的疼。

  

  

  空荡荡的房子里,女孩子哭得隐忍,肩膀一颤一颤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说给他听。

  

  “陆简,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红烧鱼,你放心,我没有把厨房烧着。”

  “可是,我觉得我做的一如既往的难吃。”

  “呜呜呜为什么会那么难啊。”

  “我不想做饭,我一点都不想做饭。”

  “你不是说有你在,我这辈子都不用进厨房吗?“

  

  梨子吸了吸鼻子,哽咽着。

  

  “今天上班的时候,组长又骂了我,他为什么这么凶啊,为什么老是欺负我。”

  “还有小区门口李大爷的狗,它每次看到我都叫,我好怕它扑过来咬我哦。”

  “……”

  

  渐渐地,她不再说话。

  

  静默良久,女孩子抬头,脸上的泪痕明显。

  她看着每一处都明亮的屋子,心却被黑暗侵蚀。

  

  “陆简,你去哪了?”

  “你不要我了。”

  

  眼泪又肆意地奔涌,模糊她的视线,她的脸庞,在她的心上大颗大颗砸着,撞击着,凿出洞来。

  

  …

  

  翌日是周末。

  

  梨子起来时,感觉有些头疼,她捂着头,在床上缓了会儿。

  

  阳光透过窗帘,漏了一屋子。

  整个房间是温暖的橘色,对面的墙上挂着球星的海报,海报旁边是几张没有规则胡乱贴上去的女孩子的大头照。

  窗户下面有一张书桌,上面收拾得整齐,只一个相框立着,男孩子笑得温柔。

  

  梨子看着男孩子,露出一个笑来。

  

  “早上好呀,陆简。”

  

  她冲他招招手,歪着脑袋。

  

  头发乱糟糟的,可女孩子的眼睛澄澈,里头好像装满了星星。

  

  …

  

  推开包厢门时,里面一众人正谈笑风生。余光瞥到站在门口的人,一时都看过来。

  

  “梨子!”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点点头,微笑着慢悠悠地走进去。

  

  “梨子来了啊,快坐快坐。”

  “这都三年没见了啊,梨子还是这么可爱漂亮。”

  “就是,哪像我,都长皱纹了。”

  ”你那是天生的吧。”

  “你放屁……”

  

  包厢里又热闹起来,一开始众人的话题都围绕着梨子,后来又有人进包厢,于是话题又绕到新来的人身上。

  

  其实还是不习惯这种场合,但又必须装作融入的样子。

  

  很快,她身边坐下个人,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梨子抬头,瞳孔里闪过惊讶。

  “你不是在上海?”

  言溪笑吟吟的:“今天回来,陪你。”

  “陪我干什么啊?”

  “怕你孤零零的啊,小可怜。”

  

  梨子“哼”了一声,表情却生动。

  

  言溪是她的大学室友兼闺蜜。

  

  今天是他们大学同学聚会。梨子本来非常拘谨,但现在熟悉的人来了,她渐渐放松。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静,按照聚会惯例,他们来到KTV。

  

  看到熟悉的那几个在夜里闪着彩色光的字,梨子的心缩了一下。

  

  言溪握住她的肩膀:“不想去咱就回去。”

  

  梨子摇摇头:“没关系的。”

  

  她攥着衣角,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上去。

  

  后头言溪叹了口气。

  她今晚格外沉默了。

  以前那么快乐开朗的小姑娘,现在只要跟他有关的人和事,就变得敏感。

  她装作坚强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终究,她翻不过陆简这页书。

  

  熟悉的空间,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这一切熟悉如当初。

  

  言溪紧紧握着她的手,可还是能感受到她在颤抖。

  她在忍,忍着不逃离。

  

  …

  

  包厢里的灯光不断变化,彩色的光从梨子脸上划过,迷了她的眼。恍惚中,有人突然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梨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向拉她的人。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此刻脸微红。

  陆简。

  他……拉她做什么?


  梨子一脸迷惑,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孩。

  

  他微微俯身,睫毛垂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看着她。

  

  包厢里的音乐没停,他唱着歌,深情又热烈。

  

  “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

  

  一时,包厢里呼声一片。

  他仍旧唱着,看着她。

  

  “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好想再问一遍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

  

  音乐被暂停,他离她更进一步。

  

  “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

  

  他又向她靠近一步,呼吸喷洒在她脸庞。

  他低声:“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轰”,梨子的脑瓜子嗡嗡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这是……在表白?

  

  察觉到她害羞了,陆简的笑容扩大,声音更加低沉。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只这一句,最后他只唱着这一句,反反复复。

  

  包厢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光一下一下掠过他们两个,迷离又暧昧。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梨子快受不了了,她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于是她冲动地捂住了陆简的嘴。

  碰到他柔软的嘴唇,她又一下子僵在那。

  

  时间静止。

  

  陆简也没料到她的举动,他盯着眼前温软的姑娘,她此刻正睁大眼睛,耳垂发红,神情紧张又无措。像只发慌的兔子,可爱极了。

  

  见她愣愣的不撒手,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小小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我喜欢你。”

  

  兔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脸爆红。

  

  霎时间,周围响起口哨声,起哄声。

  

  “我想留在你身边。”

  “好不好?”

  

  他带着诱哄的声音,在梨子耳边炸开。

  

  喜欢……我……吗?

  

  梨子看着他,他神情认真,说完话后抿着唇,喉结滑动,掩饰着紧张。

  

  从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呢?

  高中,高一。 

  那时候还没文理分科,他们同班一年,没有多熟,也不是陌生人,就是那种在路上碰到,梨子会微笑打招呼,偶尔遇到物理化学难题会向他讨教的那种普通关系。 

  后来分班,联系也少了。

  

  没想到会在大学遇见,进了一个社团。可能是因为他乡遇故人不易,他们渐渐靠近,渐渐成为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成为梨子身边一直在的那个人。

  

  他总是逗她,收集很多段子哄她开心。

  他陪她一起看过很多场电影,他陪她坐在校园的某一个角落,看她慢悠悠喝完一杯奶茶。

  他们坐过同一辆共享单车,她拉着他衣服下摆,风从耳边呼过。

  

  他认识梨子身边所有的人,但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就像现在。

  

  喜欢他吗?

  好像……喜欢。

  

  此刻,她的心脏怦怦跳动,仿佛要爆炸。脑海里的烟花“嘭嘭嘭”绽放,梨子呼吸不畅,咬着嘴唇。

  

  看她不说话,陆简有些慌乱。

  

  “没关系的,现在不答应也可以……”他不敢看她了,撇过头。

  

  下一秒,有人撞进他的怀里,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气息。

  

  她声音闷闷:“好。”

  

  …

  

  回忆如洪水一下子冲进脑海里。

  

  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们班的聚会,陆简却加入进来。或许,他早就收买了全班同学吧。他好像的确有这种本事,能够跟身边所有人都处得很好,明明高中的时候他性子是有些冷淡的。

  

  想到这,她低下头笑起来。

  

  突然,熟悉的音乐响起来。

  

  “谁点的《晴天》啊?快来唱啊。”

  “对啊,谁会唱啊?”

  

  梨子的笑僵在脸上。

  

  “我记得陆简喜欢这歌啊,陆简呢?陆简来没来?”有个男生喊。

  

  那两个字就这样在她面前被人重新提起,毫无征兆。

  

  梨子把头低得更低,右手下意识抠着沙发边缘。

  

  “哎,梨子,陆简呢?陆简怎么没来?”或许是真的不知道,男生转头问梨子。

  

  一屋子安静下来,有人拉那男生,“你别问了。”

  

  “啊?为什么?不会……”男生看梨子不说话,意识到什么,“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那个……”男生支支吾吾,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音乐还在响,很多双眼睛看向梨子,有疑惑,有惊讶,有了然,有同情。

  

  梨子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微红,可嘴角上扬。

  

  “没事,我们……分开了。”

  

  有知道内情的,一脚踹了男生一下:“你别说话了!”

  

  音乐替换成一首欢快的,声音被开大。

  

  “我怎么知道他俩分手了?我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会走到最后的……”男生的声音很小,被淹没在音乐里。

  

  是啊,他们本可以走到最后的。

  

  所有人都说,陆简和梨子一定会一辈子在一起,因为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爱情最好的样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陆简的男孩子也这样对她说。

  

  梨子,我会一直一直爱你。

  

  后来,没有后来。

  

  

  包厢里的气氛只是冷了一会儿,又开始躁动。

  

  梨子却浑身发冷。

  

  她如坐针毡,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她想哭。

  可是她不能在这里哭。

  这个承载着他们甜蜜回忆里的地方,不能沾染上她的悲伤。

  

  梨子咬着嘴唇,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喉咙发出低吟。

  

  她求救般地看向言溪。

  

  言溪把梨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她的眼睛也红了。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它把最好的给了这个姑娘,却又残忍地把那最好的毁坏,只残留着一些碎片,无处不在地凌迟着她。

  

  明明,他们很好的。

  明明,他们可以更好的。

  

  ……

  

  经过小区门口时,那只叫做小王的狗又冲她叫。

  幸好有链子拴住它。  

  李大爷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梨子,吓到你了吧?”  

  梨子摇摇头。  

  “你别看它叫,其实它是喜欢你哩,别人它都不叫的!” 

  梨子淡淡笑了笑,仍是绕着小王走。 

  她没看到背后李大爷叹了口气,也没看到小王一直注视着她,摇着尾巴。

  

  进家门时,她没开灯。

  开不开灯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借着外面的月光,在沙发前坐下。

  

  本来今天晚上言溪说要陪她的,她拒绝了。

  

  很久没响过的QQ提示音提示她有信息。

  “对不起。”

  

  梨子犹豫几秒,没有回复,她将手机关闭,随意扔在哪个角落。

  

  漆黑的空间里,她睁着眼睛,把头靠在膝盖上。

  

  家里好像随处都是他的痕迹。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他抽了半盒的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可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

  

  阳台上他买来的花她每天都浇水,现在已经长得很好。

  

  洗漱台上他的牙刷和她的在一个杯子里,剃须刀安静放在她的卷发棒旁边。

  

  冰箱上他写的便利贴上写着:“特殊时期不要喝冰的。”后面跟着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窗帘是他买的,她喜欢的天蓝色。

  

  脚下踩着他的拖鞋,比她的大很多,走起路来很容易摔跤。

  

  所有的所有,都被刻意保持着原样。

  

  陆简。

  好多人都叫我忘了你。

  

  怎么忘了你?

  怎么能忘了你?

  

  坐地铁的时候,我想起你总是把我护在怀里。

  过马路的时候,我想起你总是牵我的手。

  下班走出公司门口的时候,我想起你总是靠在那里等着我。

  

  我想起你吻我时颤动的睫毛。

  我想起你揉我头发时宠溺的眼神。

  我想起我们吵架,你堵在门口,说不管怎么样不准离家出走。

  

  你出差的时候,叮嘱我好好吃饭,不许熬夜。

  你让我晚上九点之后不许出门。

  你让我不要走偏僻的路,发现有人尾随就打你的电话。

  

  你教我跆拳道,教我防身术。

  我问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 

  你捏了捏我的鼻子,说:“我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要替我保护好你自己啊。”

  

  可是,我的电话你不会再接了。

  你真的不在我身边了。

  

  忘了你吗?

  你已经无处不在了啊。

  你已经存在在我的生命里了啊。

  叫我怎么忘?

  你叫我怎么忘?

  

  我不想哭的,可想起你的时候,眼泪它自己掉下来。

  

  这一年里,我仍旧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在别人面前开心地笑,我怕他们提起你,又怕他们真的忘了你。

  

  大概有人觉得我薄情寡义吧。

  

  可是,等我露出悲伤的表情时,他们却总叫我忘记你。

  

  我假装毫不在意你的离开,他们替你不平;我哭的时候,他们又说我可怜。

  

  他们根本不懂。

  是他们不懂。

  

  墙上的挂钟走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月光照在桌子上,蹲在沙发旁的女孩子终于动了动,她试图站起来,可腿发麻,让她栽在了沙发上。

  

  她抬了抬腿,随后把自己蜷缩起来,缩在沙发一角。

  

  …

  

  临近年关,商场里都是买年货的人。

  

  梨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下巴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两手提着东西,吃力地向前移动。 

  又走了几步,她提不动了,就在边上放下,喘着气揉着发红的手腕。

  

  “需要帮忙吗?”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梨子有片刻的愣怔,在回忆里搜寻这个声音。

  

  她看见那人修长的手垂在身侧,一身西装将他精英的气质修饰得更加明显。

  

  梨子呼吸更加急促,抬起头来。  

  触到那人善意的眼神,那张深刻的脸。     她尽量平缓内心翻涌的莫名情绪,偏头不说话。

  

  “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想帮你。”男人耐心地说。

  

  

  前头的女孩一声不吭地走着,男人没有要赶上她的意思,只看着她倔强的背影。

  

  梨子闷头走着,内心不断天人交战。 

  不生气不生气,不能生气。

  不关他的事,不能迁怒。

  

  路走到了头,梨子停下来。

  身后脚步声渐近。

  梨子倏地转身,伸出手。

  小姑娘皱着眉头,低头等着他把东西交还给她。

  他却迟迟没有递的意思。

  

  气氛一时凝固。

  

  “坐我的车吧,我送你。”他声音很低。

  

  梨子抬头,盯了他一会后,松开了眉头,面无表情:“没有必要。”

  

  “这么多东西,提回去很重的。”

  

  她很执拗:“我说了,不用。”

  

  “为什么?因为是我吗?”他不依不饶的样子,让她有些反感。

  

  梨子不说话。

  

  突然,周围响起叫喊声。

  “死人啦死人啦!”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交警呢交警呢!”

  “让一让让一让!无关人等都散开!”

  “都别聚在这!!”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人群慌乱,不断有人向那边围过去,又有人从那圈里出来,惊慌,好奇,同情,嫌恶,有人呕吐,还有人被溅到了血匆匆忙忙去找洗手间。

  

  梨子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到地上那一滩血,鲜红,刺痛了她的眼。

  

  有个中年男子从她身边经过:“哎呦,造孽啊,好好的年轻人被撞死了。”

  

  一句话更让梨子的心沉下去。

  

  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好像带着血腥味,让她浑身如坠冰窟。

  

  她看着面前的人,声音沙哑:“林先生,那天,我家陆简也像这样吗?”

  

  男人的脸僵着,说不出话。他能看见她眼里的悲愤,她哽咽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化作箭刺向自己。他想阻止她说话,却又想到,他有什么资格呢?

  

  “他也像那个人一样,躺在血泊里,被人围观着吗?他们沾上他的血,会嫌恶地呕吐吗?”

  

  隔了很久。

  

  “你爱的人,死了吗?”她终究说出了那个字,那个她最讨厌的字。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怨气冲天,是不是冰冷无情,还是刻薄如毒妇。

  

  她只想到那年在医院里那具破碎的,冰冷的,血肉模糊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男人低下头,一遍遍地道歉。

  

  “我妹妹……她已经受到了惩罚了。”

  

  “惩罚?呵。”梨子冷笑一声,“林先生,我已经很努力不殃及无辜了。我远不是那么善良的人,是她酒驾,是她犯罪,是她把陆简永远带走了。她坐牢,是她活该。就算有一天她出来了,我也不会原谅她,我没有资格替陆简原谅她。我的陆简,他那么好,他可以活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他答应我要带我去云南,去西藏,去草原,他说,要和我结婚。”说到最后,她哽咽着,眼泪肆意流淌。

  

  “我们,会结婚。”

  

  身旁不断有人经过,有个姑娘在大街上哭泣,而她面前的男人低着头。

  

  “可是,他不在了。”

  “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会去西藏云南草原。”

  “我不会和别人结婚。”

  “永远都不会。”

  

  “我拜托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就算看到我,麻烦绕道走。”

  

  “我一看到你们,就会替我的陆简疼。”

  

  

  梨子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从他手里抢过东西,头也不回地走。 

  手上的东西很重,她心里的悲伤更重。

  她把脸埋在围巾里,试图挡住流泪的脸。 

  好在有风,就算哭也没事,风会吹干。

  可心怎么办呢?里头已经被洪水淹没,冲刷出一个大洞,洞口不断被侵蚀着,就快要坍塌。

  

  那句话怎么说的?

  悲伤逆流成河。

  这条河好长,好宽,好像永远流不尽。

  

  …

  

  梨子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是六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她下班走到公司门口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她想。  

  于是她在公司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

  

  夕阳将天空涂抹成彩色,偶有飞鸟流连。下班的人群四处分散,梨子晃悠着腿,耐心等。

  

  可等了许久,他还是没来。

  [今天不来接我吗?]她打字发信息。

  没有回应。

  她又拨电话,久久没人接。

  梨子撅着嘴,盯着手机通话界面。 

  [陆简大坏蛋!]后面是委屈的表情。

  

  接到电话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夏季夜风吹在梨子脸上,她却觉得冰凉,凉透了。


  她疯了似的跑,恐惧,慌乱,种种情绪堆积着,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是陆简,一定不是我的陆简。

  

  她慌不择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往哪走,中间摔了很多次。

  

  有人看见梨子的样子,好心问她:“小姑娘,你怎么了?”

  

  她哭着说:“我……我要去第一医院……可是……我找不到路了……我找不到路……”

  

  小姑娘哭起来可怜兮兮的,路人不忍:“你坐我的车吧,我载你去。”

  

  梨子是爬上车的,她绞着自己的手指,脸色苍白。

  

  那位大哥开着车,不忘跟她说话:“别担心,咱们第一医院各方面都很不错的。你家里谁在哪儿啊?”

  

  “我……我男朋友。”

  

  “没事的,年轻人嘛,身强力壮的,受点伤很快就能恢复的。”

  

  梨子不说话了。

  

  一路上大哥都在安慰她,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只知道,陆简出车祸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他一定很疼。

  

  梨子狼狈地冲进医院的时候,看到地上的血。

  那会不会是陆简的呢?

  

  她不敢想,也不愿。

  她只是跑着,用尽力气跑着。

  

  前面门口有许多人,围着很多人,白色的,黑色的,红色的,乱了她的眼。

  

  梨子突然就不敢走过去了。

  

  她撑着墙壁,大口喘气。

  头发乱了,膝盖被磕破了,血把裤子的布料染红。 

  她只是盯着那些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有人转头看见了她,向她招了招手。

  

  梨子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迈开步子,撑着墙壁挪动着。

  这条路好长。

  

  “你是陆简的家属吗?”

  她机械点头。

  

  “很抱歉 ,”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顿了一下,“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请节哀。”

  

  节哀。

  节什么哀?

  不,不可能。

  

  梨子沙哑开口:“我能看看他吗?”

  让我看看他,一定不会是我的陆简。

  

  “可以。”医生让出路来。

  

  梨子拖着步子,她呼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近。

  每走一步,都像在凌迟。

  

  拜托,我拜托了,不要,不要是陆简。

  

  她攥紧手,手指甲掐进掌心,却不觉疼。

  

  陆简,我害怕。

  我害怕,我好害怕。

  

  离床只有几步的距离,梨子停了下来。

  

  那块白色的布下面,隐约可以看到男人修长的身体轮廓。

  

  几乎是一瞬间,梨子就知道,那是陆简。

  

  她站在那儿,离他几步的距离,却隔了一个世界。

  

  她看见他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皮筋。

  她看见床单一角,刺目的红色。

  她看见他柔软的短发。

  

  那是怎样的一瞬间呢?

  

  心被人刺破,一抽一抽地疼。

  呼吸被人夺走。

  

  她好像要死了。

  

  只有眼泪麻木地流,一大颗一大颗地砸下。

  

  梨子攥紧心口的衣服,一步一步上前,颤颤巍巍揭开了那块布。

  

  他的脸上都是伤,看不清模样,那双专注看着她的眼睛紧紧闭着。

  

  她又看他的身体,右手没了,腿血肉模糊,到处都是伤,到处都是血。

  

  她俯下身子,眼泪滴落在他残缺的身体。

  

  她摸上他的头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好像被堵住了。

  

  浑身颤抖着,梨子摸着陆简的脸,强迫自己说出话来。

  

  “不疼……不疼了……不疼了陆简……我……我给你吹吹……”她抽抽噎噎地,断断续续地,像他以前哄自己一样,轻轻给他吹气。

  

  他没睁开眼睛。

  他没呼吸。

  

  梨子趴在床边,把头埋在他胸膛里,那里不再有温度,只剩冰冷。

  

  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哭,不停地哭。

  

  刚开始还是隐忍的,后来号啕大哭,整个楼层都听见一个女孩无助的哭声。

  

  她该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办啊。

  

  那一天,残阳如血,陆简离开人世。

  那一天,夜风寒凉,梨子永失挚爱。

  

  …

  

  再次回到禾城,南方入骨的风钻进梨子的衣袖,顷刻之间,她便冷得抖了一下。

  

  云父云母接过她的行李,拉过她前后左右翻看了下,嘀咕了句“瘦了”,便不再管她,留她在风中凌乱。

  

  梨子“啧”了声,自己上车,坐在后座。

  

  小城里过年的氛围相比之大城市更加浓厚,街道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一路看过去,都是熟悉的风景。

  

  陆简,我们回家了。

  

  这个年过得跟去年一样。

  没有人会再追问她的男朋友。

  大家都绝口不提。

  好像陆简这个名字是一个禁忌。

  

  梨子仍旧能感受到亲戚们似有若无的眼神。

  

  他们肯定私下里这样说:

  “梨子还没走出来啊?”

  “唉,也是,好歹五六年的感情呢,那孩子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梨子也可怜呐。”

  “她不会就这样一直不肯接受新的感情吧?”

  “过几年就好了,时间一长,就忘了。”

  

  你看,他们又逼我忘记你。

  

  就连一向开放的云父云母看她时也欲言又止。

  

  终于有一天,她叫住了他们。

  

  “爸,妈,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别老盯着我看。”她开诚布公,表情严肃。

  

  云父云母两个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云母开口。

  

  “你要是忘不掉那孩子,就忘不掉吧。”

  

  本以为他们也是劝她的,梨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总归,你是我女儿,大不了我跟你妈养着,养一辈子。”云父坚毅地说,“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你不用管,让他们嚼舌根去吧,我跟你妈,就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

  

  看,这就是父母啊。

  不要你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安健康。

  

  梨子眼眶泛湿。

  

  从小到大,云父云母从来没干涉过她的决定,他们不会要她成绩优秀,不会要把她拴在身边,不会要她找能赚钱的工作,找有钱的男朋友。

  

  他们只是在那儿,在梨子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等着她,守着她。

  

  梨子撒娇似的抱住他们,放松下来。

  

  “谢谢爸爸妈妈。”

  

  …

  

  有一天,梨子在街上遇见陆简妈妈。

  

  她似乎又老了一点,但看见梨子时露出熟悉的笑来。

  

  两个陆简最爱的女人,坐在老街边老旧的木椅上,心照不宣地聊着近况,她们频繁提到同一个名字,带着回忆,带着爱意。

  

  老街上,一群孩子在嬉闹,他们追逐着,开心大笑着,无忧无虑。

  

  分别时,梨子看着陆简妈妈慢慢走远。她走得很慢,身子在冬日里摇晃。

  

  突然,她停下来,转身,又向着自己走来,脚步比刚才急促,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梨子忙迎向她。

  

  她站在梨子面前,梨子能看见她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不少。

  

  “梨子,能不能……”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完,“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五十多岁的老人,眼窝深深。

  

  “你可以爱上别人,”她几乎是在乞求,“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忘记阿简?”

  

  那一刻,梨子浑身都僵住了。

  

  所有人都叫她忘记陆简,只有她,只有陆简妈妈,请她不要忘记自己儿子。

  

  “我怕,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阿简。”她落出一滴浑浊的泪来。

  

  是啊,谁会记得他呢?

  

  对于认识陆简的人来说,他只不过是他们遇见的所有人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人生客栈里匆匆过客而已。他们会不断遇见新的人,然后忘却旧人。

  

  他们谁都不会记得他。

  

  眼前这个妇人,她孤身一人,把陆简拉扯大,把他养得优秀,阳光,温和。

  

  她是一个母亲,当然会永远记得自己的儿子。

  

  “阿姨,”梨子笑着,眼眶却发红,她一字一字认真地说:

  “我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记得陆简。”

  “我也会永远永远、永远永远爱着他。”

  

  张爱玲曾说,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两样东西:时间和新欢。

  

  而梨子确定,她不会败给时间。

  

  在一起的六年里,时间没能让他们的爱意消亡,就算以后只剩下她,她也要带着这份爱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那么,新欢就没有存在的可能。

  

  

  在这个小城里,好像很容易遇见故人。

  

  梨子打量面前的男人,尽管她支支吾吾没能叫出他的名字,他却没恼。

  “郭嘉林,他同桌。”

  

  “啊”,梨子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但我认识你的脸!”补救似的。

  

  “没事,年少的时候轻狂得很,不爱理人。”他温和笑着。

  “不过我倒记得你的名字。”

  梨子:“嗯?”

  

  像是在回忆。

  “高一的时候,他在每本书的倒数第二页左上角,都写了你的名字。”

 

  “他还有一本本子,有个晚自习他写了一整页你的名字。”

  

  看她懵的样子,他叹息一声:“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你,云梨。”

  

  “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你。”

  

  这句话在梨子耳边回响,直到她回到家,迫不及待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屏幕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

  

  陆简的手机,她找了很多店才修复成现在这副样子,一直带在身边,但她不敢看里面的内容。

  

  功能不灵敏,她按了很久才打开。

  

  相册,一张一张,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得明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划到最后几张,照片很模糊,大概因为是偷拍的视角。 

  整个教室寥寥几人,女孩穿着宽大的校服坐在教室前排,右手拿笔写着什么,安静温柔。

  校门口,女孩拿着一串糖葫芦,和身边的同学笑着,眉眼生动,马尾飞扬。 

  最后一张,女孩独自走在街上,天气阴沉。

  

  看着看着,梨子心头震颤。

  

  她打开备忘录,看到一个名为“梨子”的笔记。

  

  她郑重打开。

  

  “17岁的第一个秘密。”后面画了一个梨。

  

  “今天她从我身边路过,好开心。”

  

  “嗯……她物理化学的确有些差……”

  

  “换座位,我坐她旁边,只隔了一个过道,我决定以后天天洗头,穿我最爱的球鞋。”

  

  “学习委员为什么老是问她问题?他老是碰她的手臂,是不是皮痒?好小子,下次打篮球你给我等着吧!!”

  

  “今天她奶奶去世,她在公交车上哭了。人生中第一次翘课,就想默默陪着她。”

  

  “下雨,她没带伞,就这样淋着回去了。我有伞,但我想陪她淋这一场雨。希望她明天不会感冒。”

  

  “马上文理分科了,她大概会选文科,那我就不能天天见到她了。”

  

  “元旦晚会,我唱的《晴天》,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今天在小卖部遇见她,她竟然跟我打招呼!”

  

  “学习很辛苦吧,都瘦了,心疼。”

  

  “听说她要考W大,那我就再努力一点吧。”

   

  “结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居然考上了!!!我可以和她一个大学了!!好开森!!!!”

  

  “她在广告系。”

  

  “我要一步一步收买她身边的人,然后一步一步留在她身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阴险。”

  

  “进了戏剧社!!!”

  

  “利用老同学的身份要到了微信。”

  

  “她喜欢喝西瓜汁。”


  “我觉得我要提前行动,我的宝藏要被别人发现了。”

  

  “让她习惯我的存在。”

  

  “和你一起看的夕阳好美。”

  

  “我真的好喜欢你。”

  

  “表白。”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宝贝。”

  

  “别生气了。”

  

  “那个姓李的是不是有病!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吗!”

  

  “你说,只喜欢陆简。”

  

  “想你的第三天。”

  

  “好想好想你。”

  

    ……

  

  “毕业快乐,宝贝。”

  

  “我们有一个家。”

  

  “操。”

  

  “我要控制住我自己,陆简,你是个男人。”

  

  “折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不想忍了。”

    

  “我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

  

  “我要不把小王也收买了吧?让它保护我的阿梨。”

  

    ……

  

  “我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不许熬夜!”

  

  “想念铺天盖地。”


    ……

  

  “想和阿梨结婚,想和你有以后。”

  

  “我爱你哟。”

   

  

  不止听一个人说过,年少时的喜欢不过尔尔,抵不过岁月漫长,抵不过物是人非。

  不管那时多信誓旦旦,多少年后,当你再想起那个人时,可能连他的名字和模样都记不清了。

  

  可你看,偏偏就有人跨过了时间,不顾一切,来到梨子身边。  

  偏偏,有人的喜欢那么绵长,深远。

  

  

  破碎的手机屏幕,梨子却看清了陆简所有的爱意。

  

  一条一条,从男孩到男人,从暗恋到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他用了好多好多年。

  

  梨子几乎可以想象到每一个画面。

  

  他就站在教室的一角,默默看着她。 

  他偷偷陪她淋过一场雨。

  他在公交车上,默默给她递纸。

  他为每一个擦肩而过而雀跃。

  他当着全校师生,为一个女孩唱过歌。

  他梦想着有一天成为她的男朋友,甚至执手一生。

  

  那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呢?

  

  心动,欣喜,伤感,心酸,快乐,幸福……每一种感情交织成陆简的世界,一个有梨子的世界。

  

  他深情唱着:“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梨子啊,真的有一个人,他爱你很久很久。他笨拙地,甚至心酸地,爱了你很久很久。

  

  _

  

  是谁这样说过: 

  “生死离别,痛的从来不是驾鹤仙去的人,而是健在的那个,像个弃儿,承受无处话凄凉的独自衰老,承受永无止息的思念,承受梦里相逢梦后终虚空的断肠。”

  

  很多时候,人世间的生死离别,都只在一瞬。

  

  而留下来的那个人,却痛不欲生。

  

  陆简真的是个大坏蛋。

  

  他把梨子留在一个没有他的孤零零的世界里,承受午夜梦回的孤独和悲伤。

  

  他的离去让她把笑脸留在外面,把眼泪埋在他们的小家。

  

  可她又知道。

  

  这个大坏蛋真的好爱一个叫梨子的小姑娘。

  他无私的,倾尽所有的,把爱捧在她面前,让她能够靠着他给的爱过活。

  

  是痛苦,可又甜蜜。

  

  陆简爱她,爱世界。

  那么,梨子也便继续爱着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吧。

  

  陆简大笨蛋,梨子会替你好好爱她的。

  

  …

  

  回汉城之前,梨子作为优秀校友回到一中做了一个演讲。

  

  高三的少男少女,穿着红色的冬季校服,聚在礼堂。他们带着年少的无畏无惧,青春洋溢的脸庞上有对未来的憧憬和期许。

  

  快速念完枯燥无味的演讲稿,梨子拿下话筒。

  

  “接下来,我想唱一首歌,送给一个人。”

  

   意外情节带来全场躁动。

  

  “《晴天》。”

  

  全场欢呼声响彻礼堂。

  

  没有伴奏,梨子就这样唱了。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高二那年的元旦晚会,有个叫陆简的男孩,他怀着隐秘的心思,也像这样唱着。

  

  现在,换我唱给你听。

  

  “好想再问一遍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18岁的陆简,我会选择等你。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永远在你身边。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唱这句的时候,梨子仿佛穿越人群看见了陆简。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站在人群最后,微微笑着,眼神深邃。

  

  是梨子心中少年最好的模样。

  

  他嘴唇微动,跟着梨子的节奏,轻声哼唱。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梨子含泪笑着,露出他最喜欢的那种笑容。

  

  以后,换梨子爱陆简很久很久。 

  

   

小哥哥,我的腿它离家出走了

     *消防员小哥x可爱老师

  *小甜饼

  

  水里是很凉的。

  但是对于林初雨这个醉鬼来说,也不是那么凉。

  就是,有点脏。

  ——因为此刻她正踩着下水道的水。

  

  四周是土墙,头顶着皎洁月光,她呆愣愣地看着上头的人。

  “没事啊没事,我已经叫人了,马上来。”闺蜜陆微安还在安慰她。

  

  林初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一脚踩空掉下来的。

  大概是喝多了酒难受想吐,没看到“道路施工现场,请绕道”的警示牌,就直接爬过围栏,把别人刚挖的坑当成了垃圾桶,结果一脚栽了下去。

  这坑刚好就比林初雨高出半个身子,水刚没过脚踝,她在坑里扒拉半天,就是上不去。

  只能绞着手指等人来救。

  

  “哎呀,都怪我没拉住你。”陆微安蹲在坑边,“我就不应该让你喝酒,都喝得神志不清了。”

  

  “微安……我觉得你还是往旁边站好了……我怕你也掉下来。”林初雨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哦,也是。”陆微安往旁边挪了几步。

  

  四下无人,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这条路有些偏僻,消防人员赶到时,大亮的手电筒照得林初雨眼睛眯了起来。

  头更晕了。

  

  “姑娘,往旁边靠,下梯子了!”有人喊。

  “噢。”林初雨乖乖往后站。

  空间堪堪只能容三个人,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消防员后,显得逼仄。

  

  “小哥哥好。”林初雨醉醺醺的,胆子倒大了不少,声音甜甜的。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声音清润:“嗯,妹妹好。”

  “有哪里受伤了吗?”

  林初雨低头检查:“唔……手磨破了点皮。”

  下一刻手电照在她手臂上。的确,两只手肘那擦破一片,红通通的,与她白皙的皮肤相比,很明显。

  “还有呢?”他又继续问。

  “没了……没别的地方疼。”她老老实实答。

  其实还有屁股,她不好意思说。

  

  “摔下来的时候腿有崴到吗?”因为不方便查看,男人看着她的眼睛。

  手电筒的照光下,林初雨抬眸。

  面前是年轻挺拔的异性身躯,他很高,微微俯下身子,眼睛好亮,睫毛略长,瘦削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心。

  林初雨很乖地摇头:“没有。”

  “但是——”林初雨卡了一下,“小哥哥,你好帅呀。”

  她胆大包天地笑着。

  

  陈欲明顿了一下,她眼里满是坦荡,仿佛刚刚说的不过是真心话。

  “你……也很漂亮。”他说。

  林初雨嘿嘿嘿地笑起来。

  

  “不过,小姑娘家的,大半夜最好不要喝太多酒。”他的声音严肃了些。

  林初雨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倒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女孩子在外面少喝酒,不安全。”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陈欲明检查完梯子的稳固性,转身时就看到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撅着嘴。

  “没关系,上去吧,需要我背你吗?”陈欲明看她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不禁好笑。

  明明刚刚还挺大胆的,现在却蔫蔫的,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林初雨赶忙摆摆手:“我……我自己可以。”

  说着就抓住梯子,抬脚踩上去。

  陈欲明在下面帮她扶梯子,顺便护着她。

  “麻烦……麻烦你了。”

  

  小醉鬼颤巍巍地上了一个格子,嘴里念叨着:“我自己可以上去的……嗯……我怎么踩不到?”

  “腿抬高点。”  

  林初雨又试着抬腿:“没有啊,梯子呢?梯子哪里去了?”

  “啊……是不是我的腿出了问题……我的腿呢?腿呢?奇怪了……刚刚还在我身上的……怎么不见了?”

  “小哥哥……我的腿它离家出走了……”

  林初雨带着哭腔碎碎念。

  底下的陈欲明扶额。

  

  小姑娘一条腿踩着一个格子,另一条腿往外划拉,就是踩不到第二格梯子,笨笨的。

  这姑娘有点过于可爱了。

  

  洞口围了一圈人,看着下面的景象也不禁笑了。

  看样子她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你下来吧,我背你。”

  “不……不用的……我可以的……不用麻烦你的……你等我找到我的腿……”

  林初雨还在扒拉着梯子,陈欲明是真怕她会摔下来。

  

  “我可以……我自己可以……呜呜呜……对不起……我上不去……我怎么这么笨……我就是个大傻子……”

  

  陈欲明叹息一声,抱住她的腰把她提下来:“冒犯了。”

  接着蹲下来:“上来。”

  林初雨踌躇了会儿,皱着眉头趴在他宽阔的背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姑娘怎么一晚上都在道歉?

  

  把人背在身上,陈欲明叮嘱:“抱紧点。”

  “嗯。”林初雨抱紧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贴。

  男人身上热气腾腾的,宽阔的肩膀很有安全感。

  

  陈欲明一只手拢着她膝弯,一只手抓着梯子往上爬。

  

  “爸爸,你觉得我重吗?”空气中忽然响起她的声音。

  爸爸?

  陈欲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重。”

  

  “爸爸你骗人,你昨天还说我一百斤。”

  

  陈欲明这会是真听清楚了,她确实喊的是“爸爸”。

  这小姑娘什么毛病?喝醉了乱喊人爸爸?刚刚不还是小哥哥吗?这一下辈分直接提了一级。

  陈欲明不好占人便宜,便选择不说话。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

  陈欲明感觉她的脑袋凑近了,呼吸喷在他颈侧,略微痒。

  唉,这小姑娘好难伺候。

  

  “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她不依不饶。

  陈欲明不得不开口:“没有。”

  脚下动作不停。

  还是赶紧上去的好。

  

  “那你说你爱我。”林初雨撒娇。

  

  陈欲明这下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这姑娘有点聒噪。

  

  梯子怎么那么长?陈欲明真恨不得三两步就跨上去。

  

  上面的人听了好一会儿,这会都捂着嘴偷笑。

  

  陆微安单手捂眼。

  好丢脸,断绝闺蜜关系一分钟。

  

  “陈欲明,你就说一句哄哄人家。”有人起哄。

  “就是,反正你也没对象。”

  “不亏,人家当你是人家爸爸呢。”

  

  陈欲明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们。”

  

  “别吵,”林初雨喊了一嗓子,又低下头靠在陈欲明肩膀,“你爱不爱我?”

  

  两人的裤脚都沾湿了,水珠直线下坠,落在水面上发出声音。

  离地面越来越近,陈欲明只好敷衍她:“嗯,爸爸爱你。”

  说完他感觉很不好意思,还红了耳朵 。

  又一想,她占了自己的便宜,但是,自己好像也占了人家的便宜。两清了。

  听到他的回答,林初雨终于满意了,她头一歪,睡了过去。

  

  —

  

  事后再回想起来,林初雨差点就撞了墙。

  太丢脸了,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光了。

  尤其陆微安跟她说,他们两个上地面后,林初雨愣是叫不醒,睡得跟猪一样,怎么扒拉都不肯下来,最后是被人背着回去的。

  林初雨简直抑郁了。

  

  好在,生活忙碌,况且,大概率以后不会再碰到那个消防员小哥,林初雨很快就要忘记了这件尴尬的事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次碰面来得这样快。

  

  这本应该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哪知,灾祸就这样突如其来。

  林初雨睡梦中被呛醒,坐在床上看着满屋子的烟一时愣怔,深刻怀疑这烟雾缭绕的景象莫不是在做梦。

  

  紧接着,外头有人砸门,伴随着叫喊。

  “里面有人吗?有没有人?起火啦!!”

  

  林初雨穿着睡衣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慌乱之中还记得从浴室扯一块湿毛巾,捂住口鼻。

  门外的烟从门缝钻进来,林初雨开房门时,看见家里几处都起了火。

  她惊呼:“卧槽! !”

  

  门口有人在“哐哐”砸门,林初雨想过去,可火就是从那边烧过来的。

  她转身想回房看看能不能从窗户走。

  还没等她走几步,“嘭”的一声,门被人破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透过浓浓的烟雾,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  

  那人衣服已经破烂,浑身都黑糊糊的,他大跨步走到林初雨面前。

  

  旁边其他消防小哥冲进来拉着水管扑火。

  

  林初雨衣服也有些凌乱,头发炸炸的,她松开毛巾,露出一整张脸。

  陈欲明看见她,顿了一下。随即一把抱起她,往外面冲。

  “抱歉。”

  

  被人抱在怀里,还是被异性,林初雨有些不自在。其实她可以自己跑,但是她不敢说话。

  她抓着他肩膀那处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他身上很热,有火烧焦的味道,混着汗味。

  林初雨一动不敢动。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前段时间网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也是这样,消防员抱着一位姑娘,那姑娘好瘦,还很漂亮。他们身后是火灾现场,背景灰蒙蒙的。那画面,怎么说,挺有氛围感。

  评论区怎么说的来着?

  这瘦瘦的姑娘,消防员哥哥抱的时候都不费力。要换了个体型稍微大的,那就不是抱了,就应该扛,说不定还要几个人一起扛。

  

  林初雨莫名想到杀猪的场面。

  几个人扛着一头猪。

  

  又想到,自己最近好像是胖了。

  她不禁吸了口气,缩了缩小腹。

  

  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陈欲明低头看了她一眼。

  林初雨埋在他怀里,不敢露出脸。

  希望外面不要有记者,不要拍到自己。

  就她做心理活动的这一分钟里,陈欲明已经跨出了她家大门。

  

  整个这层楼都被殃及,林初雨家刚好是这层最边上的一家。过道里混乱一片,连落脚处都没有。

  “我抱你到下面。”陈欲明轻声说。

  林初雨暂时不想说话。

  她想到自己家被烧得不成样子,有点悲伤。

  

  “怎么了?”陈欲明往安全通道走,边跟她说话安抚她。

  “我孩子的作业还在家里,估计被烧了。”林初雨恹恹的。

  “孩子?”这么小就有孩子了?

  “嗯,我们班四十个孩子的语文作业本。”

  噢,是学生啊。

  一时又无话。

  

  下了三层楼梯,林初雨明显感觉到他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大,呼吸喷洒越来越频繁。

  

  “那个……我是不是很重啊?”她小声问。

  “没有。”陈欲明回答。

  “哦。”林初雨明显不信。

  

  陈欲明低头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

  “你爸爸骗你的。”

  

  “啊?”林初雨不明所以。

  

  “你还不到一百斤。”他话里带笑。

  

  林初雨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明白他这话在哪听过时,脑子“轰”的一声。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到他流畅的下颚线。

  陈欲明似有所感,对上她的眼睛。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脸涨红,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一个礼拜前难堪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林初雨这下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就是那天她喊“爸爸”并且赖在人家身上不肯下来的消防员哥哥。

  

  “我……我觉得我可以下来自己走的……”林初雨想哭。

  “你确定?”陈欲明停下来,笑着问她。

  他发现这姑娘囧囧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不自觉想逗她。

  “求……求你了……”林初雨不敢看他。

  陈欲明看她一副羞愧欲死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

  甫一落地,林初雨立马跳开,贴着墙壁。 

  “谢谢消防员哥哥!给您添麻烦了!您辛苦了!! 再见!!!”

  说完没敢看他的脸,一溜烟跑得飞快,仿佛后面有人追着讨债似的。

  

  楼道里只留陈欲明一个人。

  他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看见那姑娘穿着拖鞋,大喘气,中间被绊了下,头也不回只一股脑儿往下冲。

  陈欲明好笑地摇摇头,往楼上走。

  

  —

  

  林初雨家被烧得面目全非,什么也没留下。最后在老爸的资助下,她换了个地方住。

  

  搬进新家那天,有一对热情的中年夫妻看她独自一个人,好心帮她。

  林初雨很是感激,和他们往来得频繁了些。

  夫妇俩都是很和善的人,平常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端一份送给她,听说她单身还很热情地给她介绍对象。对方是他们的儿子,是个消防员。

  林初雨一下子就想到两次遇见的消防员小哥,于是果断拒绝。

  可老两口热络地拉着她,说什么她这名字取得好,初雨初雨,一下子就把火给灭了,跟消防员有缘。又主动推销自己儿子,长得帅,年轻……

  

  总之,林初雨加了那人的微信。对方昵称是“cym”,朋友圈全是消防宣传。

  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没再互动了。  

  

  这一天,林初雨下班之后,躺在沙发里刷剧。

  看到精彩时刻,对门老夫妻敲她的门,说他们儿子放假回来,正好让两个人见一面,看看合不合适。

  林初雨被强势拉去对门——相亲。

  

  毫无经验的她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却在看见那人时,笑僵在了脸上。

  

  “这是我儿子,陈欲明。”

  林初雨想哭:“……嗨……”她僵硬地摆了摆手。  

  “这是对门的姑娘,林初雨。”

  陈欲明挑了下眉:“你好,宇宙养猪中心饲养员?”

  “……”糟,忘记改微信昵称。

  

  林初雨:我很不好。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陈父陈母说什么林初雨都没听清,她魂不守舍的,想的都是自己在他面前出糗的事,画面清晰且以0.5倍速在脑子里来回播放。

  坐了大概一个小时,林初雨几乎是落荒而逃,飞速奔回了家里。她惴惴不安,非常害怕他重新提起之前的事,甚至想将他微信删了,然后换一个地方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了死了……好丢脸!”她痛苦地倒在沙发上。

  约莫有二十分钟,她已经打算今天晚上就收拾好东西连夜逃走。这时,门铃响了。

  

  不会吧不会吧……

  

  透过猫眼看到陈欲明时,林初雨哀嚎一声。

  

  好歹是救过自己的人,林初雨还是开了门。

  “有……有事吗?”她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来检查一下你家里的防火设备到不到位。”

  “啊?”林初雨抬头,看见他含笑的眼睛。

  “职业习惯。”他淡淡说。

  “噢。”她点头,带他去厨房。

  厨具很新,不像是做过饭的样子。

  

  “平时做饭吗?”他转身,看见她紧张地绞着手指。

  “不会。”她直接答,说完后反应过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他低声笑了一下,嘀咕了句什么。

  

  巡视了一圈,又叮嘱了几句,他最后指着墙角的灭火器问:“这个你会用么?”

  林初雨:“会。”每个学年学校都会组织消防知识讲座,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陈欲明严肃看着她:“真会?”

  林初雨被他这么一看,有点不确定了,眼神闪烁:“会……会吧?”

  陈欲明:“吧?”

  “就……学过……没机会用……”她声音很小,结结巴巴地,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耷拉着耳朵。

  

  “那上次如果不是我们,你不得交代在那场大火里?况且,万一哪天学校着火了,你这个做老师的,怎么保护好自己的学生?”

  林初雨羞愧地低下了头。

  

  于是,陈欲明带她上了一节生动的消防栓使用课。

  

  时间指向十点,林初雨感觉和他待在一起非常难熬,就怕他旧事重提。

  终于,他要走了。

  

  林初雨有些迫不及待,她走在前面去帮他开门,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打算欢送他。

  哪知,他在林初雨面前站定,没有要走的意思。

  空气凝滞。  

  “之前的事……”他缓缓开口,语气玩味。  

  “之前的事非常感谢您!!您救了我的生命,以后您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一定万死不辞!等以后您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上初中要是到了我班上我一定好好教他读书做人!!”

  林初雨大气不喘,高分贝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陈欲明捂了捂右耳,笑出声来:“那以后——”他俯下身,俊朗的面庞就在眼前,意味不明地说:“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将林初雨包围,她不自觉咽了下:“好……好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凑得更近,林初雨不得不退后,退到墙根。

  

  “我可以先打断你的腿吗?”他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

  林初雨:“?”

  “不是……没必要吧……”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有必要,非常有。”

  “你们消防员……这么……粗暴的吗?”

  

  陈欲明看见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小嘴撅着,可怜兮兮。

  “不是你说的吗?”  

  “我哪里说过?”林初雨歪头,看着他掏出手机划动手机屏幕,她踮起脚尖看他的动作。

  

  手好长,骨感分明,不是很白,但是一看就很有力量。林初雨发现,他握着手机,点着屏幕的样子,好帅。怎么有人玩手机都这么帅。

  狠狠心动了。

  

  没几秒,他把屏幕给她看。

  欸,这不是她的朋友圈吗?

  林初雨从他手里接过手机,仔细看内容。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就去追。]——这和她的腿没什么关系吧?

  [追不到就继续追。]——很正常呀。

  [要是还追不上呢。]——等等……后面这一句……

  [你就打断他的腿。]——打断……腿……

  

  这个朋友圈是她不久前发的,起因是他们办公室有女老师在追一个男老师,但对方一直没答应。林初雨恰好刷到这个段子,有感而发。

  

  怎么……他……

  

  等等……他刚刚是说要打断她的腿吧?那就是说……

  

  林初雨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你你……”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话里带笑,“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林初雨老师?”

  

  林初雨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闷闷地答:“你……你不能打断我的腿。”

  “唔?”

  “你都还没追呢,怎么知道追不到。”

  她没敢抬头看他,后脚跟一下一下点着墙根。

  

  “那——”陈欲明拉住她柔软的手,“我就追一追,但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他几乎是哄着她。

  “噢。”她有点害羞。

  

  “但是,你得把之前的事忘了。”

  “什么事?”

  “就……你知道的。”

  “为什么?”

  “哎呀……好丢脸。”她皱眉,咬着嘴唇。

  陈欲明没忍住去摸她毛绒绒的头发:“不丢脸,很可爱。”

  他把人轻轻拥进怀里,声音响在她耳边。

  

  “可爱死了。”

  “我超喜欢。”

不许抢我爱豆的老婆!

        “吻戏我已经会了,我们什么时候对床戏?”

     *危机感极强小助理x不会吻戏的对家演员

  *日记体,无脑小甜文

  ——————————————

  

  —微博博主:张小樊吖

  粉丝:1  关注:25  转赞评:0

  简介:吐槽小号,爱碎碎念,捂紧马甲。

  

  2019.2.11

  有点担心我的号会不会被扒,捂紧我的耗子。

  2019.2.11

  大年初七上班了,好困。

  开机大吉!

  2019.2.11

  天气好冷,第一场居然是雨戏,洒水车浇的雨那么大,比小时候我爸拿着扫帚追着我打的那天还大。

  2019.2.11

  卧了个大槽,男一好像是我家对家。

  2019.2.11

  虽然……他穿军装……好帅……

  2019.2.11

  我收回刚刚的话,太大逆不道了。

  2019.2.11

  卧槽,湿身了……

  醒一醒张小樊!他是对家!不要给他一个眼神!多看他一眼都是造孽!

  我是爱我家哥哥的,嗯。

  2019.2.11

  第一天工作完成!

  得赶紧回去煮一碗姜糖水。

  2019.2.11

  好像有点感冒。

  

  2019.2.12

  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2019.2.12

  操,坐同一个电梯。

  他为毛要对我们笑?

  虽然是礼貌性的,但是我不想接。

  对家就是对家,你对我笑也没用。

  我是不会爬墙的!

  哼。

  

  2019.2.12

  为啥这么跳脱?这么快就拍吻戏了?

  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最好一次过。

  保佑保佑。

  2019.2.12

  ……他是故意的吧?

  2019.2.12

  第七遍了。

  呵呵。

  再亲嘴都要麻掉了。

  2019.2.12

  他是不是想抢我家哥哥的老婆?

  绝逼是。

  哼,平时抢资源争咖位就算了,竟然敢把算盘打到我嫂子头上。

  关键我家艺人居然还没心没肺笑眯眯地说“没关系”。

  拜托,姐姐,他就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作为CP粉头子,更作为我家爱豆的忠实粉丝,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休想给我哥哥扣绿帽子!

  还有嫣然,你要把持住自己啊!

  虽然你俩还没有公开,但是你要坚守住底线!坚守住节操!

  

  2019.2.12

  我对导演说:“鹿老师可能没什么经验,咱们可以先拍下一场。”

  然后我明显看到他僵了一下,眉头微皱,瞟了我一眼。那一眼,怎么说,杀气腾腾。

  但是我挺住了。

  誓死捍卫我家哥哥的幸福!

  

  2019.2.12

  绝了,我刚刚在给我家艺人煮姜汤,门铃响了。

  我一看,是对家助理。他说他家鹿老师有一场戏总是找不到感觉,希望嫣然给他对一下戏。

  他们还单独开了一间房。

  划重点,“单独”,“开房”。

  啧,图谋不轨啊。

  对戏?对什么戏,他是想勾引嫣然吧?等下对戏对到床上去,给我家哥哥头上增点绿。

  不是我不信嫣然,她实在是忒没出息,她说当初看上我家哥哥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对家,好吧我承认,他长得也不差。

  尤其他俩现在还处于恋情初期,不稳定。

  这个时候有什么干扰因素出现的话,实在是不妙啊。

  2019.2.12

  我现在站在房门口。

  

  2019.2.12

  晚上十一点三十二分,我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干净了!

  我的初吻!没了!没、了!

  2019.2.12

  先让我平复一下心情。

  2019.2.12

  回到一个小时前,鹿离开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有些哦不,是非常惊讶。

  哼,是我就对了。

  他穿着倒算整齐,白色卫衣,黑裤,头发半湿,领口那里晕染上水渍,整个人清爽中又带点性感,尤其是那一双被粉圈公认的故事眼,幽深。

  也就是我才稳如泰山,要是嫣然那个老色批,绝对把持不住。

  “怎么是你?”鹿离问。

  “对戏嘛,是个人都能对。”我面无表情。

  鹿离挑了下眉,让我进门。

  “对哪一场戏?”我边走边打量屋内摆设。

  “吻戏。”

  脚步一顿。

  “那个……吻戏的话……”

  “是个人都能对。”

  妈批,他用我的话堵我。

  我不跟他对的话我就不是人。

  不行,稳住。

  “那鹿老师需不需要做一下准备?”我皮笑肉不笑地在沙发上坐下。

  “做什么准备?”

  我:“你不是没什么经验嘛,可以先观摩观摩。”看看小视频学学别人是怎么吻的。

  话音落地,屋内足足有三秒的静寂。

  “不用了。”鹿离似笑非笑,“待会儿亲不好还请张老师多多包涵就是了。”

  卧槽,我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就开始吧。”说着他就走到我面前捧住了我的脸。

  距离一下子拉得无比近,我都能看到他左眼下的一颗小痣。

  呼吸停滞,我下意识不敢动。

  这……这这这……

  卧槽卧槽卧槽!

  然后我唇瓣就被印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我整个就是呆住了好吗。

  贴了大概有三秒,他退开的时候还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一个没恋爱经验的怎么知道!

  只有凉凉的,软软的触感。

  但是我不能显露出来一丝一毫,我故作镇定:“不怎么样。”

  尼玛,我现在就后悔说出这几个字了,因为鹿离以为我在嫌弃他的吻技,然后就把我当作磨练吻技的对象了。

  离谱!离大谱!

  2019.2.12

  更离谱的是,我们最后是被他助理给打断的。

  他助理当时那个眼珠子哦,都要掉到地上了。

  2019.2.12

  我俩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吻戏。

  晕晕乎乎地出来时,我脸烧得跟烙铁一样。

  鹿离……他耳根也好红。

  

  2019.2.12

  回到嫣然房里的时候,她在跟我爱豆打电话。我没忍住问她:“所以你什么时候跟我家哥哥结婚?”

  她一脸娇羞:“哎呀你说什么呢。”

  你不懂。

  你不懂我到底为你们的爱情牺牲了什么!

  你俩不结婚都对不起我呜呜呜。

  我捂脸痛哭。

  

  2019.2.13

  现在是深夜,我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我失去初吻的画面。

  2019.2.13

  没事,就当被狗啃了。

  2019.2.13

  没事,演戏而已。

  嗯。

  2019.2.13

  凭良心说话,鹿离吻技真的不怎么样,他就只会贴。

  2019.2.13

  ……

  那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他到底有没有觊觎我的嫂子?

  2019.2.13

  完辽,我是真睡不着了。

  2019.2.13

  我反思了一下,我觉得我有点莽撞了。

  我不应该仅凭一场NG了七八次的吻戏就断定鹿离喜欢嫣然,因为有可能他是真的不会,毕竟他也没拍过多少戏,女朋友……好像毛得。

  那么……啊啊啊啊我的初吻!

  被我给作没了。

  2019.2.13

  但他开房是真的啊。

  2019.2.13

  那他为毛要跟我对吻戏?

  2019.2.13

  头要秃了。

  2019.2.13

  想明白了,不管怎么样,他是男人,杜绝一切男人接近嫣然就是对的。

  2019.2.13

  我为什么这么像一个爱情保镖?

  

  2019.2.13

  顶着两个黑眼圈工作,好困好困。

  欸?鹿离咋也有黑眼圈?

  我现在有点不敢跟他对视。

  2019.2.13

  导演把吻戏改成了拥抱。

  据说是鹿离建议的,他说民国时期民风还没那么开放。

  我脸上你妈批,心里也是你妈批。

  那昨天对吻戏对了个寂寞!

  2019.2.13

  我要气炸了。

  我决定,我跟鹿离势不两立。

  

  2019.2.13

  鹿离在跟嫣然对台词,他们靠得好近,肩膀就要挨到一起了。

  而且鹿离他笑得好开心。

  2019.2.13

  我强行把他们分开了,中间隔一米,我在旁边盯着。

  鹿离看见我脸色立马就不对了。

  哼,他心虚。

  2019.2.13

  我警告嫣然不许私下和鹿离联系,除了在片场都要跟他保持距离。

  结果这个没心没肺的竟然问我为什么。

  我当然是怕你被拐跑了!你要是敢劈腿我是不会顾念姐妹情分的!

  2019.2.13

  他俩吃饭的时候都在交流剧本。

  好吧,都是演员,应该的。

  我搬着小板凳坐在他们中间,从头到尾耳根子就没清净过。

  他们聊得蛮投缘的样子,嫣然嘴巴就没合上过。

  这个叛徒。

  2019.2.13

  没关系,明天情人节了,哥哥应该会来探班吧?

  

  2019.2.14

  情人节,剧组放半天假。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我们剧组有这么多对情侣。

  天杀的就我一个单身狗。

  2019.2.14

  哥哥说他忙,不能来了。

  嫣然好沮丧的样子。

  我比她更沮丧。

  我的好哥哥啊,你再不来老婆就要被拐了。

  2019.2.14

  嫣然在跟哥哥打电话,哎哟,柔情蜜意的。

  嗯,我家哥哥魅力四射。

  对家,算个毛。

  2019.2.14

  !!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咋看见我家谢彦哥哥了?

  啊嘞,他来啦!还冲我招手。

  2019.2.14

  我家哥哥挺会的,搞惊喜这一套。

  给我死死拿捏住嫣然。

  2019.2.14

  一个单身狗在楼下遇见了另一个遛狗的单身狗。

  他戴着口罩,但寡王的气质显露无遗。

  不过他的狗倒蛮可爱的,是一只小柴犬,憨憨的。

  2019.2.14

  他嘴好欠,跟他接吻笨拙的样子完全相反。

  他直接问我:“单身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狗正好叫了起来。

  呸,都是狗。

  我回他:“三条狗的历史性会面。”

  Hello,狗王。

  2019.2.14

  他的狗为什么追着我不放?

  一直在扒拉我的裤腿,还想舔我。

  跟它主人一样骚。

  哼。

  2019.2.14

  他向我要微信。

  合理怀疑他想借我靠近嫣然。

  但我还是给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看见我头像的那一刻,好像顿了一下。

  “这个……是谢彦?”

  我一口否定:“不是。”

  不能告诉他,否则我还怎么潜伏?

  “可是你的手机屏保……”

  呀,失算。

  “系统自带的。”

  不知道他信没信,反正他最后只是挑了下眉。

  

  2019.2.15

  我开始在朋友圈发一些东西暗示嫣然已经名花有主,仅鹿离可见。

  然而他好像毛反应,依旧笑眯眯的。

  这个男人好不要脸。

  2019.2.16

  鹿离昨天晚上给我发了微信,我没鸟他。

  今早他看见我问我怎么没回他,我说我睡得早。

  “那你十二点还在点赞朋友圈?”

  妈的,失算。

  2019.2.16

  我叫嫣然多发点秀恩爱的朋友圈,她还不乐意,说没什么可秀的。

  她是不是心被动摇了?

  不成。

  

  2019.2.17

  好冷好冷。

  2019.2.17

  我冻得跺脚的时候鹿离给了我一个暖手宝。

  热乎乎的,我在犹豫要不要扔了。

  算了,冻死我自己没什么好处。

  2019.2.18

  平心而论,鹿离演技是真不错,尤其是眼技,感觉能杀人。

  但他不会吻戏就对了。

  嗤,鄙视他。

  2019.2.19

  他家狗是真的很缠我,一直围在我身边转圈圈摇尾巴。

  搞得我爱怜心泛滥。

  它好像叫包子。

  啊哈哈哈哈包子,怎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因为狗不理包子。”鹿离说。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019.2.20

  我感冒了,唉,浑身乏力。

  2019.2.20

  鹿离亲自给我送药来了。

  有点……暖心是怎么回事?

  唔,他这个人,其实还不错。

  2019.2.21

  一大早上班,我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奇怪,鹿离一眼就看到我了,还问我好点了没有。

  他怎么走暖男路线了?

  2019.2.22

  屁,他拍完一场戏径直往我这里来,拨开我的围巾,拿他的冷手贴我的热脸,冻得我一个激灵。

  搞咩啊,我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2019.2.22

  卧槽,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我的丑样拍下来做成了表情包,发到了剧组大群里,大家都在哈哈哈。

  属鹿离笑得最开心,他还用我的表情包发了朋友圈!

  giao,丢脸丢大发了。

  

  2019.2.23

  我发现我真的挺能吐槽的,居然发了这么多条。

  好在没人认识我。

  

  2019.2.24

  鹿离是不是有病?天天晚上艾特我看搞笑小视频。

  你别说,是挺好笑的哈哈哈哈哈,笑得我下巴都酸了。

  2019.2.24

  听鹿离助理说,鹿离最近好像在追一个女孩子。

  他问我知道是谁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俩最近不是走得挺近的?”

  我:“哪里近了?我跟他完全不熟好吧?”

  助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2019.2.24

  差点把重要的一茬给忘了,鹿离在追的女孩子不会是我家嫣然吧?

  最近嫣然好像在跟我家哥哥闹别扭,合理怀疑鹿离想趁虚而入。

  啧,阴险小人。

  亏我还对他有所改观。

  他就是在拉拢我。

  2019.2.25

  鹿离:【你跟小朱说跟我不熟?】

  我:【本来就不熟啊。】

  鹿离:【你……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谁跟你朋友?你想撬我爱豆的墙角我们做个屁的朋友。

  我没回他了。

  

  2019.2.27

  我有好几天没搭理鹿离,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疯狂艾特我,疯狂给我发小视频。

  里面貌似还有他自己的黑历史。

  我没忍住点开来瞄了一眼。

  下一秒我就笑得在床上打滚了。

  鹿离什么时候穿过女装啊哈哈哈哈,好丑。

  我将那个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正打算看第四遍的时候弹出了鹿离的信息。

  鹿离:【你看了吗?】

  鹿离:【看一看吧。】

  鹿离:【你看了。】

  我打字:【我没看。】

  鹿离:【你点赞了。】

  欸?我回去一看,妈了,我什么时候点的赞?

  赶紧取消。

  鹿离:【取消没用。】

  我:【……】

  鹿离:【好笑吗?】

  我:【你好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鹿离:【……】

  鹿离:【笑了就别生我的气了。】

  我:【我没生气啊。】

  鹿离:【那你不理我。】

  我为什么要理你?

  我:【我们保持距离。】

  鹿离:【为什么?】

  我:【不合适。】

  毕竟你是我对家,还对我的嫂子有所图谋。

  

  2019.3.1

  半夜被吵醒了。

  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敢打扰我睡觉。

  2019.3.1

  还真是狗,包子看见我拼命冲我叫,还咬我的裤腿。

  2019.3.1

  鹿离生病了,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不是,包子,你不应该叫我啊,你应该去叫120,或者是他助理,你叫哪个也轮不到我啊。

  出于人道主义,我去摸了摸鹿离的额头,的确很烫。

  鹿离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倏地睁开了眼睛,吓了我一跳。

  “小樊。”他喊道,声音虚弱得不行,可怜兮兮。

  2019.3.1

  我真是太善良了,善良到照顾我的对家。

  我泡了杯感冒药,喂给他喝。

  他小口小口地,像是舍不得一下子喝掉。

  磨磨唧唧,我直接抓着他下巴逼他张开嘴给他灌下去。

  他还咳了出来,真是没用。

  

  2019.3.2

  我脸红了呜呜呜。

  2019.3.2

  刚不是说他咳出来了嘛,衣领上都是。

  好家伙他直接一个起身把上衣给脱了,我就看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我一整个就定在了原地,忘记了我离他不过半米。

  他笑意朦胧:“好看吗?”

  反应过来我立刻就捂住了眼睛。

  呜呜呜呜他在勾引我。

  2019.3.2

  好看,嘿嘿嘿。

  2019.3.2

  救命,他好黏人,一直在叫我小樊小樊,还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像个小孩子一样。

  2019.3.2

  他终于消停了。

  睡着的时候好可爱,脸红扑扑的。

  我上手捏了一下,软的。

  

  2019.3.3

  他今天见着我就笑,露出一对酒窝。

  像在贩卖可爱。

  我故作冰冷。

  不能被他俘虏了。

  

  2019.3.4

  山里空气真是清新,只不过有点凉。

  2019.3.5

  我操,这什么破网,发个信息转个半天。

  

  2019.3.24

  我出来了。

  山里没信号,搞得我爸以为我被拐卖了。

  2019.3.24

  我丢,咋这么多人关注我捏,不要关注我!这只是一个吐槽小号而已。

  还有不要对号入座!

  这里出现的人名都是化名,我自个儿取的。

  2019.3.24

  说我取的名字好听,哈哈哈。

  拜托不要截给营销号,不然我就跑路。

  

  2019.3.25

  休息了一天,来说说山里发生的事吧。

  谢彦来找嫣然了,把她哄好了,可喜可贺。

  鹿离没捣乱,嗯,还算乖。

  只是他不朝嫣然放电了,倒频繁对我抛媚眼,我还以为他眼睛进了什么脏东西。

  2019.3.25

  山里不是都是农户嘛,我们都住农户家里。

  鹿离来的第一天就踩到了鸡便便,他的脸色跟大便一样臭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连鞋都不要了,说就算洗干净也有臭味。

  我祝他晚上做梦梦见粑粑。

  嘿嘿嘿。

  2019.3.25

  我也做了一个鹿离的表情包,就是他踩到屎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吃饭了吗?】

  鹿离:【没呢。】

  我:【我请你吃。】

  鹿离:【吃什么?】

  我:【要不来点粑粑?.jpg】

  鹿离:【……】

  

  2019.3.25

  说个好玩的,有个姑娘跟鹿离表白了。

  那姑娘是我们剧里的女二,长得挺明艳的。

  那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剧组的人围在一起喝小酒聊天,氛围很好。

  那姑娘站起来指着鹿离支支吾吾时,气氛正是到最热烈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是标准的吃瓜表情,如果非要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哇哦。

  小姑娘脸都涨红了,大概是用尽了余生的勇气。

  而鹿离呢,他率先往我们这边瞥了一眼,我瞅瞅我身边看好戏的嫣然,摇摇头。

  鹿离却像接收到什么信号一样,脱口而出:“抱歉,算命的说我不能和姓胡的女生在一起。”

  这是什么老套的拒绝人的梗!

  “我……我本姓何,现在的名字是我的艺名。”

  哦豁,有戏有戏,倒要看看他怎么接。

  “算命的还说,我跟姓何的命里相克。”

  满座唏嘘声,小姑娘眼眶里都水光莹莹。

  鹿离真的是,人姑娘多勇敢啊。

  我没忍住说:“算命的算命的,算命的是你妈啊,这么听话。”

  场面一时落针可闻。

  

  2019.3.25

  反正最后他俩好像拥抱了一下,我没看清,因为我喝了几杯米酒上头了,脑子不甚清醒。

  意识混沌的前一秒,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

  第二天醒来我嘴上的口红花了,不知道是不是嫣然给啃的。她喝醉了抱着人就亲,跟狗一样。

  2019.3.25

  我问过嫣然,她说那天她没喝醉。

  哼,嘴硬。

  2019.3.26

  话说,鹿离那天晚上好像是最清醒的一个。

  2019.3.27

  想起来包子在村里看上一只母狗狗,它硬是不肯走,给鹿离气得,骂它没出息哈哈哈哈。

  我咋感觉他在骂他自己。

  

  2019.3.27

  我发现鹿离这个人,欠欠的。

  长得一副正气凛然又阳光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很叛逆,邪恶,总喜欢逗我。

  我们俩在剧组天天你追我打。

  2019.3.28

  完了,我好像和他成为了朋友。

  好,只要他不抢我家哥哥的老婆,我还是愿意和他玩的。

  2019.3.29

  我才刚说和他做朋友,他就和嫣然通宵打游戏。

  呵呵。

  这个朋友没得做。

  2019.3.30

  我就是个游戏黑洞,谁跟我组队谁倒霉,这辈子都吃不着鸡。

  2019.3.31

  他们不要我了呜呜呜。

  不行,我不能让鹿离和嫣然在游戏里暗度陈仓。

  不知道有多少对情侣是打游戏打出来的。

  麻了,为什么连小朱都比我厉害?

  2019.4.1

  好伤心,半夜打游戏被虐死了,我队友还骂我,骂得好难听。

  我玻璃心了。

  2019.4.1

  爱情保镖现在好累,不但要耳听八方,还要会打游戏。

  谢彦赶紧跟嫣然求婚吧!

  撑不住了我。

  

  2019.4.2

  鹿离今天好man,打游戏一直护着我,对面有人骂我他的枪就秃秃秃秃秃地射,还帮我骂回去。

  嘿嘿,好兄弟。

  2019.4.2

  鹿离把车开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后面追。

  他是真的狗。

  

  2019.4.3

  叫我去他房里?

  2019.4.3

  呜呜呜呜我又被亲了。

  我一进去他就把我摁住了,说要对戏。

  为什么吻戏你就找我对!

  2019.4.3

  我终于知道嘴被亲麻是什么感觉了。

  我现在有点腿软。

  2019.4.3

  鹿离他还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019.4.3

  他吻技好像进步了。

  2019.4.3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2019.4.4

  该死的鹿离,我失眠了。

  

  2019.4.4

  你妈的鹿离居然搞借位,你他妈的昨天不是亲得好好的?

  2019.4.5

  最近剧组的人看我和鹿离的眼神咋不对劲呢。

  2019.4.5

  什么?你们说鹿离喜欢我?

  别开玩笑了。

  2019.4.5

  还说我喜欢他?

  我喜欢狗我都不会喜欢他!

  2019.4.5

  别起哄了各位,求求了。

  

  2019.4.6

  参加一个晚会,好多帅哥。

  刚刚还有个浓颜系帅哥朝我wink,我好幸福哟。

  2019.4.6

  为什么鹿离要挡住我的视线?

  我要看帅哥!

  2019.4.6

  谢彦和嫣然坐一起,啧,好般配。

  鹿离心里酸不酸?酸死你。

  2019.4.6

  还有走秀欸,我家哥哥好帅!疯狂尖叫!

  鹿离……一般般吧。

  2019.4.6

  我有点心虚,都不敢和哥哥对视。

  毕竟我和对家走得近。

  都怪鹿离招惹我。

  2019.4.7

  有哪些帅哥?

  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不然我马甲就掉了。

  2019.4.8

  咋又吵起来了呢?

  唉,反正他俩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粉丝就要撕一次。

  这次我哪边都不站。

  算了,我站谢彦哥哥,鹿离靠边,我不认识他。

  

  2019.4.9

  我才反应过来,我这个号全是鹿离。

  卧槽卧槽卧槽!

  

  2019.4.10

  我哥来找我啦!给我买了零食。

  好开心。

  我哥是一名军人哦,很高很英俊,是那种他站在那荷尔蒙就扑面而来的真正男子汉。

  我超级崇拜他。

  2019.4.10

  不要觊觎我哥!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2019.4.10

  穿军装的话,鹿离太白啦,看起来当然是我哥更有男人味。

  我没有说鹿离不是男人哦。

  2019.4.10

  我哥让我离男人远一点,尤其是姓鹿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

  2019.4.11

  鹿离脸上贴着创可贴,他打架了?

  他今天竟然不理我了。

  我哪里惹他了?

  好嘛,我不给他发他的丑图好了吧?

  2019.4.12

  稀奇,我居然会去哄他。

  要换作以前,我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死他。

  

  2019.4.13

  鹿离好奇怪。

  他问我:“那个男人是谁?”

  我:“哪个?”

  “你朋友圈的那个!”

  他翻出我的朋友圈,指着我哥一脸委屈。

  “我哥啊,我亲哥。”我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他撅起的嘴立马塌了,怔了好一会儿才连声说:“我完了我完了……”

  “你干嘛了?”

  “我把你哥给打了。”他抓着头发。

  “不可能,我哥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噢,应该是我挑衅你哥,他把我打了。”

  “你有病?没事挑衅我哥干嘛?”

  “我……我不是……”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你个笨蛋。”

  我敲他一个脑瓜崩:“你才笨。”

  他没被我哥打死都算不错了。

  

  2019.4.14

  陪嫣然应酬。

  主位空缺,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

  包间里酒味好浓,他们欺负嫣然,一直给她倒酒,我看不过去,替她挡了。谁知道他们又反过来死命灌我酒。

  后来鹿离不知怎的来了,我看他的时候都重影。

  他坐在我身边,夺过我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天呐,他仰头的时候颈线拉直,喉结一上一下,性感得要死。

  他说“我替她喝”的时候别提多帅了。

  不过他也没喝几口,因为我爸来了。

  我没想到那个大人物是他,他见我醉醺醺的模样,脸色一瞬间就垮了。

  哦我忘了说,我爸是某个集团的大老板。

  我见到我爸当场就潸然泪下了,满腹委屈叫他:“爸爸。”

  鹿离把我拽住:“别乱喊人爸爸。”

  2019.4.14

  结局就是那些灌我酒的人被酒灌了。

  爸爸威武!

  我爸其实一开始很反对我给嫣然当助理,因为他觉得娱乐圈太乱了。

  但是我怎么可能让嫣然一个人闯荡呢?

  还有就是,我想离我的偶像谢彦近一点。

  我爸嘴上反对,但他拗不过我,可以说,嫣然能够走到现在,除了她自己的努力,还有我爸给她开了不少绿灯的助力。

  反正我爱我爸爸!

  

  2019.4.15

  鹿离莫名其妙,他说自己有点自卑,要更加努力赚钱。

  我说赚那么多钱干嘛?

  他:养老婆。

  ???

  

  2019.4.15

  我反射弧好长,他是想养我爱豆的老婆吗?

  那天替我挡酒也是,我捋一捋逻辑,是这样的:嫣然被灌酒,我替她挡,我被灌酒,鹿离替我挡,那么结果就是:鹿离替嫣然挡。

  是不是恍然大悟?

  看来鹿离贼心不死。

  

  2019.4.16

  可恶,心情莫名好差。

  绝对不是因为鹿离。

  2019.4.16

  破案了,是因为大姨妈。

  2019.4.17

  你们不要再猜测了好不好?

  我现在有点乱。

  唉。

  

  2019.4.18

  爸爸叫我回家,说是想宝贝女儿了。

  我请假了。

  把所有烦恼都甩掉!

  2019.4.18

  可恶,鹿离怎么总是来烦我?

  我才离开一分钟而已,他就给我发语音叫我早点回来。

  他这样真的……唉。

  

  2019.4.18

  我翻了翻,从开号以来,鹿离的名字竟然出现了八十六次,还有一百多个“他”。

  好糟糕啊。

  

  2019.4.19

  鹿离给我发信息,我没理。

  2019.4.20

  他刚刚发语音,说想我了。

  我真的要被他搞死了。

  2019.4.21

  你们说得对,他可能是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

  可是……他还对嫣然念念不忘啊。

  2019.4.21

  我又觉得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心慌慌。

  2019.4.21

  鹿离王八蛋!

  他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吧?

  2019.4.21

  我要不要跟他说清楚?

  让他不要再惦记嫣然了。

  2019.4.22

  鹿离打算执迷不悟了。

  他给我打电话,第一句就是:“算命的说我以后的老婆姓张。”

  嫣然姓张。

  我一秒挂断。

  2019.4.22

  是鹿离没救了,还是我没救了。

  2019.4.22

  把鹿离拖进了黑名单。

  2019.4.22

  我想把这个号注销了。

  

  2019.4.23

  (仅自己可见)

  还没来得及注销,先看到了热搜。

  娱乐新闻的头条,两个人的名字紧紧挨着,后面是一个红到发紫的“爆”字。

  我好无力。

  我甚至都没有勇气点开视频。

  有好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2019.4.23

  (仅自己可见)

  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加油小樊,冲吖,为了彦然CP的爱情!为了哥哥的幸福!再拼一把!

  2019.4.23

  (仅自己可见)

  在回去的路上,堵车了。

  嫣然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我没接。

  最后谢彦都打过来了。

  唉,哥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

  

  2019.4.23

  卧槽卧槽卧槽!

  等我回来再说。

  

  2019.4.23

  (仅自己可见)

  终于有时间写了。

  离谱,我搞错了,全都搞错了,哎呦我这猪脑子。

  话说回来,我接了我家谢彦哥哥的电话,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爆炸的信息,差点没把我炸没。

  他跟嫣然扯证了。

  我:!!!

  当时的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嘴里机械地说着“百年好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早生贵子”,实际上脑子里一团乱。

  那热搜?

  

  “鹿离那个家伙说是来找你了。”

  “啊?”

  “你把他拉黑了,可把他急死了。”

  “啊?”

  “他昨天不是向你表白了?”

  “啊?”哪有?

  “他说他未来老婆姓张,结果你就把电话给挂了。”

  欸?

  然后我就着急忙慌往回赶。

  麻了,我忘了我自己也姓张。

  

  重新点开热搜,里面是他们新剧的宣传片。

  这有什么可“爆”的?投资方是钱多得没地方烧了吗?淦!

  然后更卧槽的是,鹿离早就知道谢彦和嫣然在谈恋爱了,因为他和谢彦是好兄弟。

  妈的,对家成兄弟。

  所以他们俩藏那么深干嘛!

  粉丝天天掐架,结果你俩称兄道弟!

  还有嫣然,这个女的真的不靠谱,早知道又不跟我说!害我臆想了那么多!

  真是气得我肝疼。

  

  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家的时候,就看见鹿离在我家大门口徘徊。

  说实话,我那会儿有点怂,还有点尴尬。

  所以我连喊他的名字都没有底气:“鹿离。”

  他转过身来,看见我的时候眼眸发亮,大步向我走来,气势汹汹,像是要打我。

  我不禁缩了缩肩膀。

  直到他站定在我面前,我都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算命的说,我以后的老婆姓张,”鹿离开口,嗓音颤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叫张小樊。”

  我脑子轰一下就炸了,烟花簇簇绽放。

  见我不说话,他向前迈了一步,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我,“这是我昨天想说的话。”

  春风从我们中间溜过,那时,天空像是被某个天才画家涂抹上颜料,绚烂美好。

  脑海里放电影似的回放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面对我时的每一个表情,我似乎能从其中窥见他的绵绵情意。

  我笑着说:“算命的说,我以后的老公姓鹿,叫鹿离。”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

  鹿离那个家伙忒不要脸了,他亲了我一口后,春风得意道:“吻戏我已经会了,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对床戏?”

  床戏?剧本里没说有床戏啊。

  

  要死的是,我还没来得及答他,我爸,他在我们身后凉飕飕地说:“去我家里对吗?”

  

  妈耶,我们两个跟弹簧一样迅速分开。

  

  然后现在,鹿离他坐在我爸对面,低眉顺眼,不敢吭声。

  

  哼,活该,让你打嘴炮。

我看小黄文被我老板抓包了

 

  林雨琀刚打开蚂蚁庄园,就看见自己可爱的小鸡身上裹着绷带,被揍得头上起包,惨兮兮的样子,登时心情就不美妙了。

  她气呼呼地发朋友圈:【谁揍了我的鸡!】

  不多时,评论区出现了一串“哈哈哈哈”。

  ??她发朋友圈的目的不是为了收集嘲笑的好吗?

  

  闺蜜祝梦也发来大笑的表情。

  祝梦:你有必要?揍的又不是你。

  林雨琀:我的小鸡就是我的化身!它那么可爱,究竟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打它!

  祝梦:……是你的小鸡先去偷吃人家的饲料的吧?

  林雨琀:什么叫偷?它饿了出去觅食而已。

  祝梦:那谁叫你不喂它。

  林雨琀控制不住自己愤怒的手:祝梦!是不是你?好啊,我们十几年的情谊比不上一袋免费的饲料?可以,你行,上个月我都帮你喂了两个礼拜的鸡,结果你现在恩将仇报。

  林雨琀:呵,终究是我错付了。

  祝梦:……你回去看看要真是我我跟你姓!

  

  两人在评论区吵了十几楼,后来有一条评论冒出来。

  C:手误。

  两个字,林雨琀的火气“噗”一声灭得无影无踪。

  她回庄园动态一看,还真是。

  林雨琀:哈哈,没事儿,它欠揍。 

  祝梦不乐意了:??你刚刚是怎么跟我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

  林雨琀:我老板,放尊重些。

  祝梦立马发来一条微信:「你老板也下凡玩蚂蚁庄园?」

  林雨琀:「昂。」

  祝梦:「……牛逼。」

  

  祝梦:「该说不说,你好怂哦,就敢跟我发火。」

  

  林雨琀发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主要是……我昨天摸鱼的时候看小黄文被他抓包了。。。」

  

  祝梦:「纳尼?!刺激啊!」

  

  刺激个屁啊。

  

  让时间倒退回昨天晚上,策划组加班。

  摸鱼是社畜必备的技能,林雨琀又坐在角落里,她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小说。她昨天看一篇文,快看到结尾了,就想趁现在看完,回家好开启下一本。

  于是,她打开了网站,看得津津有味。

  以至于老板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她也不晓得。

  

  关键——

  林雨琀看的小黄文。

  主打剧情,但是也会有肉。

  

  然后——

  结尾男女主来了一发,惊天动地嗯嗯啊啊的一发。

  看多了以后,林雨琀其实没什么感觉。

  但是,她关了屏幕,伸个懒腰,一转头,身后颀长的身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陈司南用那种“你居然上班摸鱼”“摸鱼就算了竟然看小说”“看小说就算了竟然看的小黄文”“办公室这么神圣的地方你竟然干这种下流的事”“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等等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长达十几秒。

  

  林雨琀的脸唰一下通红,气血上涌。

  娘嘞,完辽。

  

  陈司南:“好看吗?”

  林雨琀:“……”

  他为什么一本正经地问这么羞耻的问题?这让她怎么答?

  林雨琀硬着头皮:“一般般。”

  陈司南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哦。”

  哦?哦什么哦啊?

  

  “认真工作。”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走了。

  走了??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大boss今天被人魂穿了?还是憋着大招呢?

  

  祝梦:「哈哈哈哈所以他是揍你的鸡来惩罚你?哈哈哈哈好幼稚。」

  林雨琀:「我倒不觉得,他可是个老古董。」

  

  然后她就被打脸了。

  老板近几天朋友圈更新得异常勤快,简直不像他的风格。

  

  晒他家的猫,文案:「好看吗?」

  看电影,「好看吗?」

  做菜摆盘,「好看吗?」

  ……

  无论什么内容,他照样配一句:「好看吗?」

  没人回答他,他就在评论区自问自答:「一般般。」

  林雨琀:0.0

  很难不联想到那天好吗?

  

  还有,他真的很幼稚,天天雇佣林雨琀的鸡给他打工,林雨琀偶尔反抗,他就悄咪咪地跑到她庄园里偷吃她的饲料。

  偏偏林雨琀不敢赶他走,毕竟……摸鱼看小黄书的确算是一个把柄……他还是老板,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管着她的饭碗。

  话说,他不是很忙的吗?

  

  —

  

  电梯好像总是跟林雨琀过不去。

  这是继抓包之后林雨琀和老板的第一面。

  他大概是谈业务谈到很晚,酒气弥漫,眼底有青色,白色衬衫领口松散,背靠梯壁。

  见有人进来,他揉揉头发,稍微站直了身。

  林雨琀低着头装鹌鹑,默默站在电梯最角落里。

  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气氛过于诡异,这不免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陈司南的情景。

  

  关于第一天上班就要到老板微信这件事一直是林雨琀职业生涯里的一桩大糗事。

  追溯到今年八月,空气里涌动着燥热分子。

  林雨琀刚迈入电梯,就注意到旁边一个男人。

  西装外套挂在臂弯上,上身衬衫下身西裤。黑色衬衫本来就显得人禁欲,他又很高,偏偏还扯开了两个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不苟言笑,身上却散发出淡淡的一层酒气。

  这根本就是林雨琀的菜好吗!

  作为刚毕业的热血女青年,她色胆包天去问他的微信。

  男人摸了摸后颈,淡淡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好嘛,她还就喜欢高冷这一挂的,比较有征服欲。

  

  “帅哥,你是哪个公司的?”

  “你喝酒了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用不用我帮你拿外套?”

  “我帮你拿吧?”

  ……

  林雨琀嘴上叨叨叨的,手也去抢人家的外套。

  

  可能是酒精作用加之烦于她的聒噪,男人捏着眉心掏出了手机。

  嘿,小样儿,林雨琀得意洋洋。

  

  等电梯停下,林雨琀笑不出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男人在她的楼层停下,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她公司的大门,眼睁睁看着他往老板办公室走。

  

  “外套。”他停了下来,向她示意。

  林雨琀僵硬地递过去。

  “还不走?”男人单手解开一颗扣子,胸肌若隐若现。

  林雨琀这会儿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指了指身前的工作牌,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老板好。”

  陈司南愣了一下,随之挑眉一笑。

  林雨琀:p_q

  上班第一天勾搭帅哥勾到老板头上了……现在删他的微信还来不来得及?不对,重点是,她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幸好,林雨琀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小糊糊,而陈司南一天到晚都在外头谈业务,两人交集不多。

  

  什么?勾搭他的事怎么样了?

  那林雨琀哪敢继续啊,本来就够社死了。

  

  在那之后,他俩在微信上也没说过话,顶多是朋友圈点赞之交。陈司南不爱发朋友圈,天知道林雨琀发现老板点赞她那神经质的朋友圈的时候有多惊慌。更让她受宠若惊的是有一天支付宝好友申请那一栏出现了他的大名,当时吓得她手机都没拿稳。

  

  —

  

  眼下,林雨琀上班摸鱼被抓包的事情仅仅过去了一周。老板在朋友圈里内涵她已经足够让她心塞了,偏偏这一大早的还要和他面对面。

  林雨琀:TT

  拜托电梯快点上去啊。。

  

  “林雨琀。”陈司南却忽地叫她的名字。

  林雨琀一个激灵。

  。。逃不过了吗。。

  

  只好僵硬侧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老板好。”

  “嗯。”他从鼻腔里溢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没了后续。

  林雨琀:??叫她的名字就这?

  还好,还好没提小黄文的事儿。

  林雨琀暗暗拍了拍胸脯。

  

  尴尬无声蔓延。

  好在很快就涌上了一波人。

  狭小的电梯之内,男人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充斥鼻尖,带着晨间八点钟太阳的温度。

  

  不一会儿,林雨琀手臂被捏了一下,她转头,对上陈司南醉意朦胧的眸子。

  ?他什么时候到她旁边的?被挤过来的吗?

  “靠一下。”他说。

  “啊?”林雨琀不明所以。

  “喝酒了,不舒服。”眉头稍稍拧起,他说着贴了过来,脑袋抵在林雨琀头顶。

  她:!!!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了吧?

  他太高了,又有点重,林雨琀觉得自己的头顶压下了一座山。

  “帮我拿外套。”他又说。

  林雨琀莫名觉得这对话熟悉。 

  她乖乖伸手接过他的外套,转到右手拿,左手犹豫了会儿还是挽上他手臂扶着他的身子。

  一切都自然得诡异。

  林雨琀乱得一团麻的脑袋里还在想:只要他不提小黄文的事,一切都好说。

  

  然而没安生多久——

  “不好看。”陈司南没头没脑地说,嗓音低哑,响在林雨琀耳边。

  “什……什么?”

  “那个男的,”他顿了两秒,“太粗鲁了。”

  林雨琀还是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叫林深的啊。”

  林……深……

  轰,林雨琀脑子炸了。

  

  陈司南似乎还想说什么,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唔?”

  闭嘴啊你!谁要和你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小黄文的男主啊!

  还有!你堂堂老板怎么可以去看小黄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雨琀抓狂。

  

  电梯停下的时候,林雨琀噌一下推开陈司南沉重的身子,惊慌失措地奔了出去。

  她气喘吁吁地坐到工位上,先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手机响了。

  顶着橘猫头像,单一个字母“C”发来他们之间的第一条信息。

  【哦,我应该会比较温柔。】

  

  林雨琀:嘶——!!

  头皮发麻。

  他这是揍嘛啊?

  你跟人家小黄文男主比什么比啊?你在床上温不温柔关我屁事啊?!

  

  林雨琀简直想仰天长啸,她“咚”地埋下了脑袋,羞恼地磕着桌子,耳朵根绯红。

  

  陈司南却不依不饶。

  C:我外套呢?

  C:你送过来,我有点冷。

  C:你刚刚推我一下,我有点晕,坐过楼层了。

  C:??怎么不理我?

  

  唉,造孽啊。

  林雨琀愤愤捶桌,揉了揉发烫的耳垂,起身认命地给老板送外套去了。

  他倚在电梯门口,垂着脑袋捣鼓着手机。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过来。

  眼睛像海,深不可测。

  

  陈司南笑了笑,撑起身子,向她招手:“过来。”

  怎么回事?招呼狗呢……

  林雨琀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他面前。

  然后肩膀上就压下了一座大山。

  陈司南卸力倒在她身上,“嗯”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抱歉,醉了,没力气。”

  你醉了?你哪里像是醉了的样子!

  

  把人扶进办公室的时候,外面一圈同事个个探头探脑,八卦的目光能把林雨琀给射穿。

  没关系,这辈子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TT

  

  —

  

  C:【我不温柔?】

  狗腿一:我老板天下第一温柔。

  狗腿二:哪个王八蛋敢说您?

  C:【可是那个男的真的……】

  狗腿一:谁啊?

  狗腿二:哪个男的?有您帅吗?

  C回复狗腿二:没有。

  

  ……林雨琀有种想屏蔽他的冲动……

  

  思虑再三,她还是戳开了和陈司南的聊天框。

  林雨琀:「我错了,您能不发了吗?」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C:「我发什么了。」

  林雨琀可怜兮兮:「我不该上班摸鱼看小黄文。」

  C:「没事儿啊。」

  没事?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林雨琀气得胸闷。

  

  C:「那本不好看,你给我推过一本。」

  林雨琀:「???」

  什么意思?boss让她给他推小黄文???

  C:「要温柔点的。」

  C:「文笔好一点的。」

  C:「上次那本看得我有阴影。」

  林雨琀:0.0

  没想到您还有这种癖好?表面斯文其实私底下喜欢看……

  

  林雨琀:「冒昧问一下,您……是第一次看吗?」

  C:「小黄文是第一次看。」

  嘶——

  合着还是自己把他带上这条船的?

  造孽啊。

  林雨琀装模作样:「没了,我也是刚看,而且我主要是看剧情的。」

  咳咳……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C:「我不信。」

  C:「你那天享受的表情不像是第一次看。」

  谁享受了?!!!

  我告你造谣诽(hui)谤啊!

  C:「快点,栓Q。」

  

  天呐,林雨琀不敢想象,她在老板眼里的形象变成了什么样子。一定是黄色的。

  呜呜呜一世英名啊……

  没办法,她最终还是屈服于陈司南的淫威,从截图库里选了一张发了过去。

  

  C:「栓Q。」

  林雨琀:「……老板,别发栓Q了。」

  C:「为什么?」

  林雨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C:「thank you,谢谢你的意思啊。」

  林雨琀:「……谁告诉你的?」

  C:「我弟。」

  林雨琀:「……」

  ……

  没过一会儿,陈司南发了新的朋友圈。

  C:【我谢谢你啊陈周和,你个老六。】

  

  —

  

  陈司南是一个很称职的老板,称职到一天到晚见不着人。

  可以理解,毕竟公司才刚有起色,他忙是应该的。

  但是,他为什么会有时间去看小说呢?

  C:「骨科是什么意思?」

  林雨琀:「……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

  C:「……」

  C:「我不该多嘴问。」

  又过了几分钟,在林雨琀就要睡着的前一秒。

  C:「我觉得他有个动作描写得不合理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自己安安静静地看?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讨论?正经人谁大半夜的跟你讨论那种文里的姿势啊?!

  林雨琀发誓,她再也不看婆文了。

 

  那边陈司南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没完没了。

  林雨琀:「咱能不能不讨论那个了,咱聊点别的吧。」求求你了。

  C:「好吧,你想聊什么?」

  林雨琀:……貌似没别的可聊了。

 

  当天晚上,林雨琀做了个梦。

  梦里的对象是陈司南。

  她醒来的时候脸红得不像样,浑身火烧火燎的。

  

  该死的,臭老板。

  

  —

  

  进入秋天,天气微凉。

  一放学,小朋友就跟鱼儿一样跃出来,争先恐后投入爸妈的怀抱。

  

  林雨琀受人所托来接熊孩子,没走几步看见熟悉的身影。

  他穿白衬衫,衣摆扎进西装裤里,又高又瘦,优越的长相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白天的时候斯文败类,晚上却……

  老实说,她现在有点怕见到陈司南,主要是尴尬。

  给老板推小黄文也太羞耻了吧……能抠出一座喜马拉雅山脉来。

  

  林雨琀有意避开他,几乎是拖着孩子往前走,没成想孩子不乐意,倒是一个劲儿往陈司南那边凑。

  很快,他那边就注意到了,看到她的时候挑了挑眉,眼尾上扬。

  这熊孩子,净给她添麻烦。

  林雨琀只好走过去打招呼,走近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陈司南身边,眉眼和他还有点像。

  “老板。”

  “嗯。”

  ……

  他可真是寡言哈,网上那个健谈的老板可能是被魂穿的吧。

  

  “你……”陈司南看她牵着小男孩的手,打量了那孩子几眼,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嗓音也沉了下去,“这孩子你的?”

  “啊?”林雨琀笑了笑,摆摆手,“不是,我哥的。”

  陈司南松了口气,礼尚往来般指指才到他腿边的小女孩:“这我表侄女。”

  

  又是无话。

  赶紧走吧赶紧走吧,林雨琀在心底默念。

  

  “这是哪位?不介绍一下?”这时,那个长得和陈司南相像的男人主动搭话。

  “我……”

  “林雨琀。”陈司南瞟了眼自己弟弟,怀疑他又想给他使什么绊子,“关你屁事。”

  林雨琀:……呃……这两位气场好像不太合啊。

  

  “陈周和,他弟。”男人却不管他警告的眼神,自顾自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

  “交个朋友,放心,我结婚了,孩子都快出生了。”

  “??”这更奇怪了好吧?

  

  加上了微信,林雨琀却觉得后背发凉。

  

  临走前,陈司南又把她叫住。

  “我明天出差。”

  “哦。”跟她有什么关系?

  “三天。”

  “哦。”

  “……”

  “噗。”

  二人齐齐望向出声的另一个人。

  陈周和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太好笑了,没忍住。”

  林雨琀:??哪里好笑了?

  陈司南没忍住踢了他一腿:“滚。”

  

  陈周和牵着小女孩的手笑着走远了。

  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陈司南叹了口气,无奈地俯身,摸摸她的头:“记得帮我喂鸡。”

  林雨琀:“啊?”

  “蚂蚁庄园的鸡,别把它饿死了。”

  那是假的鸡怎么可能会饿死……

  然而陈司南已经转身走了。 

  秋风扫过街头,道路两旁的树叶沙沙响,他的背影挺直宽阔。

  

  “姑姑,你脸红了。”

  “……”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你个小屁孩瞎说什么。”

  

  确实,连他摸过的那块地方都在发烫。

  一定是梦做多了。

  呜呜呜。

  

  晚上,林雨琀照常睡前刷朋友圈,第一条就是老板他弟的。

  陈周和:【老男人有暗恋对象了。】

  

  秉着讨好意味,林雨琀点了个赞,刚想往下继续刷,发现老板评论了。

  C:删了,快点。

  陈周和回复C:我不。

  C:你屏蔽她了?

  陈周和回复C:没。

  C:……你他妈的她看得见啊!

  陈周和回复C:那又怎样?

  C:……

  

  所以……老男人是陈司南?他……有喜欢的人了?

  

  林雨琀的手指顿住,把这条朋友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既然有喜欢的人,干嘛还总是撩她啊?

  忽然心里就不痛快了。

  

  恰在这时,他发来了信息。

  C:【回来再说,晚安。】

  

  回来再说?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

  林雨琀撇撇嘴,没回他。

  

  —

  

  因为陈司南的“命令”,林雨琀每天都准时喂鸡,小鸡的心情指数噌噌噌地往上涨。就是有时候饲料不太够。

  

  她经常戳他的鸡,还想胖揍它,有点把它当成陈司南化身的意思。

  先撩者贱,哼。

  

  为了证明她真的有在认真喂鸡,她还每天发朋友圈。

  林雨琀:【小鸡乖乖。】

  C:嗯,你也要乖。

  

  什么呀……还撩还撩!

  

  陈周和回复C:啧啧啧。

  C回复陈周和:憨批。

  陈周和回复C:闷骚男。

  C回复陈周和:狗男人。

  ……

  又来了,他们兄弟俩天天在朋友圈吵架。

  

  C:【斯文败类。】配上了他自己穿西装的图片。

  陈周和:你是败类,没有斯文。

  C回复陈周和:呵呵。

  

  林雨琀一边觉得老板他弟骂得好,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点击“图片保存到相册”。

  

  闷骚男,深以为然。

  陈司南的确闷骚。

  他们射手座的男的都这样吗?

  这点林雨琀不得而知,毕竟,她只见过一个。

  一个也挺典型的了,嗯。

  

  陈司南最近的分享欲真的爆棚。

  林雨琀想起她也在某个夜里悄咪咪去翻过他的朋友圈,那时只有可怜兮兮的几条,大部分都是晒他的猫。

  现在,他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一天发好几次。

  

  比如:

  C:【直球or钓系?】

  

  他还知道这个?看之前“栓Q”的乌龙还以为他不上网呢。

  

  没人应他,林雨琀就评论了:直球。

  发完她又后悔了。

  笨蛋,他这明显就是问他那个暗恋对象的吧?

  自己上赶着找不痛快。

  于是她立马想删除,却收到了回复。

  C:嗯,知道了。

  看吧,人家多冷淡。

  唉,今天是睡不着了。

  

  —

  

  夜晚,城市灯火阑珊。

  远在A市的陈司南收到回答,揉了揉太阳穴,终是笑了。

  

  喜欢直接一点的吗?

  正好他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放下手机,解了扣子,进浴室洗澡。

  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洒,一路蜿蜒而下。

  

  陈司南想起第一次和林雨琀见面的场景。

  他那时候累极,又有点晕,不太想搭理人。

  不是没被人要过微信,以往他都会冷酷拒绝。

  只是恰好,恰好她出现在他最没有耐心的时刻,恰好她没有放弃。

  

  小姑娘看起来很稚嫩的模样,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是看一眼心就会软化的长相。

  鬼使神差地,陈司南就心软了。

  

  “怪可爱的。”

  

  无论是叫“老板”时懵懵的表情,还是被抓包之后一脸羞愤欲死的样子,都……蛮可爱的。

  让人忍不住想逗她。

  

  其实……看那种文也没什么,她还小嘛,对很多事情都有好奇心。

  

  反而自己……这把年纪看那种……有点羞耻哈……还……起反应……

  

  陈周和说他老牛吃嫩草,那没办法,单太久了,她又那么甜,有点忍不住。

  

  再说——

  陈司南瞟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也没有很老吧。

  

  这天凌晨,陈司南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C:【我老吗?】配上出浴照。

  没过几秒他又删了,改成仅她可见。

  却还是被人抓住了蛛丝马迹。

  狗弟弟:「哈哈哈哈你删什么删?」

  

  妈的,好烦,弟弟长大了还能揍吗?

  拉黑。

  

  —

  

  林雨琀一大早被电话铃声吵醒,着实是烦躁。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爬起来接通。

  “喂。”电话那头低沉的声线电了她的耳朵一下,“我十点到机场。”

  林雨琀还半迷糊着,没吱声。

  “来接我。”

  

  挂断电话,林雨琀倒在床上。

  醒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她的神智才渐渐清明。

  刚刚谁?干什么来着?

  

  大周末的被抓起来接机,林雨琀很有怨言。

  如果是其他人她绝对要打爆对方的狗头。

  臭老板,可恶的资本家。

  叫你暗恋对象来接你啊!

  

  出机口人来人往,似乎是哪个明星的粉丝团接机,井然有序地站成了两排。

  在人群之外,陈司南一眼就看见了林雨琀,她正靠着墙壁,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脸,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盹儿。

  

  原来见到喜欢的人心情是会变得很好的,连风吹过来都觉得神清气爽。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将助理甩在后头。

  

  林雨琀忽然感觉从某个方向吹来一股气场强大的风,她下意识往周围看,只见老板脚步生风,颇有点气势汹汹的架势往她这边来。

  怎么看起来像是要打人啊……

  她开始反思。

  最近有准时上下班,摸鱼也少了,他的鸡每天喂得饱饱的……没有哪里惹到他了吧?

  

  林雨琀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奈何陈司南身高腿长的,三两步就到她面前了。

  

  “老……老板,我有认真喂你的鸡的,没有饿死……”她垂着脑袋试图辩解。

  

  “林雨琀。”他一本正经叫她的名字。

  

  完了完了……算总账吗?

  

  “你有男朋友吗?”

  

  “……欸?”林雨琀懵逼,愣愣抬头看他。

  

  “有吗?”

  “没……没有。”

  

  陈司南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眸色中终于带了些细碎的笑意:“那就好。”

  好什么好?他是不是在嘲笑她?

  

  “以后你的小鸡我帮你养。”

  林雨琀气愤:“不要。”我的小鸡不当三。  

  “你也我养。”

  “不要。”我也不当三。

  

  “我喜欢你。”

  “不……咦?”

  

  他刚刚……说什么?

  林雨琀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你可以先考虑考虑。”陈司南朝她迈了一步,弯腰捏了捏她红红的脸蛋,“但是,我现在有点想亲你。”

  林雨琀:??? 

  等等,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养她的小鸡……养她……喜欢她……这是在表白?

  所以……那个暗恋对象就是她喽?

  想通的那一瞬间,林雨琀浑身都热了起来。

  

  “我已经征求过你的意见了哦。”

  

  陈司南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试探性地贴近,她没躲,眼睛亮晶晶的。

  

  很轻的一声,唇瓣被碰了碰,克制又色气。

  

  脑子嗡的一下,林雨琀有点晕。

  

  —

  

  C:【软的。】

  狗腿一号:什么软的?

  狗腿二号: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恭喜老板就对了。

  陈周和:得手了?

  陈周和:禽兽。

  C回复陈周和:没你禽兽,靠做梦。

  

  林雨琀:……他怎么什么都发朋友圈!私下发不行么……==

  

  那天以后,陈司南照样忙,说给她时间考虑就真的给她时间。

  但是,怎么可以一天到晚都不见人的?

  不该……追一追吗?

  啧,果然是老男人。

  

  祝梦:「人家不是天天给你发信息打电话么?」

  林雨琀:「……」

  祝梦:「我看是你想见人家吧?」

  祝梦:「要不你就答应他呗。」

  祝梦:「老男人会疼人。」

  祝梦:「而且……技术都不错,比你的小黄文男主厉害。」

  林雨琀:「……祝梦你闭嘴!」

  

  好不容易才忘掉==

  

  —

  

  周五晚同学聚会,林雨琀嫌包间太吵,拿着手机躲去厕所。

  出来的时候却看见男厕所门口一个男人在抽烟。

  距离上次他表白过去了一个礼拜,他没什么变化,就是看着很累的样子。

  

  林雨琀第一次见他抽烟。都说男人抽烟的时候最性感,她信了。

  陈司南本来长得就很招小姑娘喜欢,此刻倚着墙壁吞云吐雾,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庞,懒散又魅惑。

  林雨琀有些看呆。

  

  大概她的目光太过直白,陈司南看过来,她没来得及躲。

  不对,躲什么躲。

  

  “过来。”他又是那种招呼小狗的语气。

  林雨琀不知怎么硬气起来:“我不。”

  

  陈司南低声笑,按灭了烟,“真的,过来,我喝多了,站不稳。”

  “干嘛老是喝酒……”林雨琀扭捏了会儿,还是走过去扶住他。

  “不喝酒就谈不成生意,谈不成生意就没法养你啊。”

  “……我又不是很难养。”她嘀咕。

  他又开始闷声笑。

  笑什么笑,笑屁。

  

  “嗯,不难养。”

  

  “送我回家。”

  

  —

  

  林雨琀觉得不对劲。

  凭什么啊?

  他不是有弟弟吗?为什么要她送?

  

  “你送一下准男友回家怎么了?”陈司南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笑着偏头。

  什么……准男友……

  

  “掏钥匙。”

  “哪儿?”

  “裤兜里。”

  “……”林雨琀摸了摸耳朵,默了片刻才伸手。

  “别掏错地方了。”

  “!!!”

  他、在、说、什、么、啊!

  能掏错什么地方……

  

  今天怎么这么骚气。

  小黄书看多了吧,绝对是。

  

  隔着一层布料,他的体温滚烫。

  林雨琀尽量迅速地拿出来,插钥匙都有点抖。

  进门,刚开灯,身后一震,接着她就被压在了门上。

  “小妹妹,进哥哥家里想干嘛?”

  林雨琀:“不是你让我……”

  “哦,”陈司南贴在她颈侧,吐出的气息又热又烫,“是想跟我一起看小黄书吗?”

  “?!!”

  他今天脑子是不是真的抽了?

  

  “你们老男人……喝醉了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林雨琀想推开他的脑袋。

  

  “错了。”陈司南捉住她的手,“我们老男人,都是喝不醉的。”说完亲了她耳朵一下。

  

  林雨琀头皮发麻,不敢动。

  

  “考虑好了吗?”他的嘴唇移到她嘴角,若即若离,仿佛只要她答应了就立刻压上去。

  

  妈呀,救命==

  完全招架不住嘛。

  

  “什……什么?”

  

  “装。”唇瓣被贴了贴,他嗓音沉哑,“做我的宝贝吧,林雨琀。”

  

  轰,林雨琀脑子彻底炸了,脸红了个透。

  他叫她宝贝耶。

  宝贝,呜呜呜==

  

  “成不成给个准话,嗯?”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林雨琀被撩拨得溃不成军还不忘问。

  “什么为什么?”

  “就是……我很普通啊,还有很多小毛病,又懒又馋……”

  “你很特别。”

  “哪里特别?”

  “哪里都特别,”陈司南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了,“我很喜欢。”

  他吻了上去。

  真正意义上的一个深吻,感受着她的柔软,她的甜美。

  还有他的强势,他的孟浪。

  

  ……

  

  “喂……”不知不觉,林雨琀的手被抓着摸到他赤.裸的胸膛,她被烫了一下,茫然地睁开眼睛。

  他怎么……脱衣服了……

  再看自己,上衣褪了一半。

  

  陈司南抿抿唇,喉结轻滚,瞟了一眼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一脸无辜的样子:“呀,它怎么自己滑下来了?”

  

  “哦,这就叫,老肩巨滑吧。”

  

  “……”他的不要脸是没有下限的吗?

  

  ……

  

  “我学习了很多,不会弄疼你的。”

  “……”

  “还多亏了你的推荐。”

  “……”

  

  ……

  

  这他妈的叫温柔?

  

  ……

  

  妈的,以后谁再看小黄文谁是狗。

  

  ……

  

  明天揍死他的鸡。

  

  ——————

  老板的弟弟陈周和是做梦的那篇

  我写了一本玄幻小说。

  把男二写死了。

  然后,他现在从书里蹦出来向我讨债了。

  

  是这样的,我的男主叫白深,女主叫柳如烟,他俩是修仙门派的师徒,然后他们这样那样谈了一场禁忌之恋,之后双双得道飞升。

  而我的疯批男二,他叫谢无识,白深最小的徒弟。按照惯常套路,你肯定以为他喜欢的是女主。错,大错特错。他也喜欢他师父。但谁叫他是男二呢,注定不能得偿所愿。

  

  好吧,我承认我是把他写得有点惨了。

  但我没想到,他怨念这么深,竟然自己复活了!并且出现在我房里!!

  

  此刻,他穿着暗黑色的衣袍,将剑抵在我脖子上,眉眼俱是杀意。

  我握着手机瑟瑟发抖。

  

  “是你构建了那个世界?”

  

  我不敢说话。

  

  “不说话我就砍了你。”他的声音是那么冷漠无情,不愧是我的疯批男二。

  

  “是!”我忙开口。

  

  “你凭什么让我死?”

  

  我摊手:“因为你不死我不好填坑啊。”

  

  “凭什么我生下来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凭什么我要受七十二枚天钉之刑?凭什么我要被赶出师门?凭什么我要被天下人唾弃!”

  

  我:“啊这,人设而已啊。”

  

  “最重要的是,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男人?”最后这一句,他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我:“……”我要是说为了刺激他会不会立刻抹了我的脖子啊?

  

  “你最好现在就改一改,不然我就把你大卸八块蘸酒吃。”

  我:……

  怎么改?小说已经完结了啊喂!

  

  “帅哥,有事好商量。”我捏着剑刃,试图把它移开。

  好家伙,不愧是削铁如泥的苍无剑,只碰了碰,顷刻间我的手指就渗出血。

  

  “没得商量。”他握紧剑柄。

  

  怎么办怎么办!

  我就是闲来无事瞎写了一部小说而已啊,谁知道纸片人居然有了意识!!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要不,我重新给你写一本小说,你当男主?”

  

  “我当男主角?”他眉梢微蹙,似乎在思考。

  片刻,他将剑从我颈侧移开,我松了口气。

  

  “现在写。”

  

  现在?有必要这么着急?

  

  但是看他用他那阴鸷的眼神盯住我,一副“你敢拒绝我当场让你血溅三尺”的模样,我马不停蹄打开了电脑。

  

  首先是书名。

  

  [重生之我靠修仙走上人生巅峰]

  

  其次,文案。

  

  谢无识的剑飘在我头顶,而他本人就站立在我旁边。

  一股阴森的气息钻入我的脖颈,我噼里啪啦加快速度打字。

  

  [谢无识被杀的第三百年,他转世投在了修仙世家。因他从小修炼天赋异禀,七岁就收在了三大修仙宗派之一的云霄派门下,师从云顶掌门。谢无识日夜刻苦修炼,历经重重磨难,最终一统三界,成为人人敬仰的天元神尊。]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我忙将电脑捧给谢无识看。

  啧啧啧,写得多恢宏,多大气,满足了你的事业心成功欲了吧?

  

  哪知谢无识不买账:“就这?”

  

  “你还想怎样?”我纳闷,这不是每一个玄幻男主梦寐以求的人生巅峰吗?

  

  “老子不修炼。”

  

  “那你想干什么?”

  

  谢无识一只手撑在桌上,俯身,墨色长发垂在胸前,语气狂拽:“老、子、要、谈、恋、爱!”

  

  谈恋爱?

  “不是……那个……你不是谈过吗?”

  

  “你管那叫恋爱?”谢无识斜眼看我。


   “老子要跟女人谈恋爱!”

  

  啊……?

  

  

  “你是男主,只谈恋爱是不是过于颓废了啊?”

  “不管,我就要谈恋爱,别的什么都不干。”

  “这……”

  “写不写?”苍无剑悬在我眼前。

  “写!我写!”我投降。

  

  我将书名改成了[ 重生之我在修仙界谈恋爱],又把文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想了好一会儿,我打字:

  [谢无识死后的第三百年,他转世成了修仙世家的贵公子。

     修仙?不。掌门?不稀罕。三界之主谁爱当就当吧。

     老子要谈恋爱!]

  

  这下行了吧?我示意谢无识。

  谢无识挑了挑眉。

  “女主呢?”

  

  女主?我用余光瞄了眼他的衣袍。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把谢无识这个妖孽收了呢?

  那必定不应该是什么小人物。

  

  算了,问问本人的意见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又怂又傻的。”

  嗯?傻白甜?他喜欢这款?

  “这、这这这不符合你的人设吧?”

  “我什么人设?”

  “冷漠无情酷拽狂炫。”

  

  谢无识摇头:“我没有人设,我就是人设本设。”

  我:……拽你是真的拽。

  

  “还有呢?外貌有什么要求?”

  

  “要那种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甜的,最好有酒窝。”

  

  ……原来你喜欢甜妹挂的。

  

  “什么身份?”

  

  谢无识在我身边坐下,撑着脑袋:“嗯……小师妹吧。”

  好嘛,小师妹和你的气质真是天差地别啊。

  

  名字取什么呢?

  唉,每到取名这一关我都要想破脑袋。

  

  大概是我眉头皱得太紧了,想的时间太久了,谢无识敲敲桌面:“怎么不写了?”

  

  “名字,我不知道给女主取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

  “我?苏周周。”

  “那就叫苏周周。”

  

  ??我为什么要给我的女主取跟我一模一样的名字?那不是很别扭吗?

  “不。”我坚决不同意。

  

  谢无识又用那种要杀人的眼神看我。

  

  “不是,很奇怪的好吧?”

  

  “为了防止你以后篡改剧情,必须是你的名字。”

  

  ……您可真是心思缜密呢。

  

  “事先声明啊,我没谈过恋爱,不太会写,不甜不要怪我。”

  谢无识不太相信的样子:“你不会写感情戏?那我师父和师姐天天这样那样的是谁写的?瞎子写的吗?”

  

  呃……

  

  “所以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情呢?”

  

  “要求不高,天天这样那样的就行。”

  

  我嘴角抽搐:“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兄弟,你看看上面是什么字?”我将屏幕对着他。

  

  “x、x、x、x、x。”(某绿色软件)

  “那又怎样?”

  

  “因为xx是不会允许你这样那样的!”我戳着这五个字,“只能写脖子以上,不然会被锁的!你知道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什么是最残忍的吗?是辛辛苦苦写的文章被锁!”

  说起这个我就痛哭流涕。

  上次我不过就写了一点渣渣,就一点,我愣是改了三回!一大早我起来改文,还不让我过!我只能忍痛将我的心爱的文字一字一句删除。呜呜呜呜想起来都是泪啊。

  

  “那为什么我师父师姐可以?”谢无识并不理会我的眼泪。

  “没有!他俩滚床单的时候我都是省略号一带而过,全靠读者自行想象!”

  

  这下轮到谢无识无语了。

  

  “好吧,那你就写脖子以上的。”

  

  “我说了我没有经验,接个吻我又不能写出花来。”

  苦逼,我真是苦逼,谁能想到言情小说作者还是个母胎单身狗呢。我连初吻都还没送出去呜呜呜。

  

  “那你就去找男人。”

  “我也想啊!可是我就是找不着嘛!”越说我越伤心。

  

  “我不管,反正我要谈甜甜的恋爱。”

  谢无识这个狗逼。

  我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人?我真是受够了。

  “我不管,我没有男人,我写不出来。”我也耍无赖,“不然你去帮我找一个。”

  谢无识:……

  “我上哪去给你找男人?”

  

  “爱上哪找上哪找。”我将电脑关机,站起来想往外面走。

  

  “这里不就刚好有一个。”

  

  下一秒,我的腰被人揽上,撞上一具坚硬的身体,鼻尖闻到树木的清香。

  

  “反正也是和我谈恋爱。”

  

  我听见谢无识这样说,然后嘴唇被咬住。

  

  轰,我炸了。

  

  谢无识那双妖孽的桃花眼静静注视着我,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灯光下投下阴影。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我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近在眼前的面庞,将眼角的那颗我偏爱的、描述过无数次的痣看得清清楚楚。

  

  接着,他的舌头舔过我的唇珠。

  “是这样吗?”他问。

  我的心脏啊,跳成电动马达了。

  你敢相信,小说作者竟然被自己创造的人物亲了!啊啊啊啊成何体统!!

  

  等我反应过来要去推他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抵在桌前了。我唔唔唔地叫了两声,试图推开他。不愧是常年锻炼的修仙者,肌肉硬得很。

  

  “你别动,再动我不介意让你提前感受一下床戏。”

  妈的,我不敢动了。

  所以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书里的谢无识到死都还是个恋爱小白啊喂!

  

  很久,他终于退出来,还面不改色地问我:“我亲得好吗?”

  我:……

  

  “看来你还没感受到。”他就要再次低头。

  

  “好!你好棒!宇宙无敌的棒!”我推开他的头,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无识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那你现在写吧,一字不差地写下来。”

  你他妈的现在这个不要逼脸的臭流氓真的是我的男二吗?

  

  在谢无识的监督下,我顺利写出了谢无识和苏周周的第一场吻戏,期间被迫回忆了许多遍,我耳朵都快熟透了。  

  

  —

   

  谢无识真的是个恋爱脑,正经的剧情我一个没写,倒是被逼着写了十几场吻戏!还是不同角度,不同场所!重点是都是拿我当试验品!这他妈的就是个接吻狂魔吧!!

  

  我俩亲一段,写一段,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我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带着对他的怨恨扑到床上,来不及洗澡就昏睡过去。

  

  苍了天,谢无识就这样住在我家不走了。他说要等我把小说写完再走。

  问题是一本小说哪有那么容易就写完的!我不用吃喝拉撒睡的吗?我不要灵感的吗?

  

  谢无识抱剑立在我身后,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我的电脑屏幕。

  而我顶着熊猫眼,嘴唇肿成了香肠,无意识地打字。

  [夜色撩人,清风拂动谢无识的袍角,他立于屋檐之下,长身如玉……]

  妈的,我写不出来了。

  谢无识踢了踢我的凳子,示意我赶紧写。

  “祖宗!我写不下去了!我没灵感了!”我咆哮。

  

  “你个没用的,起来。”他将剑扔给我。

  

  ……

  

  谢无识他在打字。

  他在打字!

  ??他怎么会敲键盘?

  哦,我忘了他的天才人设。

  

  我抱着沉重的苍无剑,悄咪咪站在他身后,想看他写了什么。

  

  ……他在写床戏。

  床戏!!

  我老脸一红。

  

  “唉唉唉,你不要在xx的底线上蹦哒啊!这个不能写!”

  “哪个不能写?”他回头看我一眼。

  

  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写了一百多个字。

  我看着这些直白粗暴的字,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满屏都将被口口占满,然后被贴上“锁”的标签。

  

  “你非要写?”

  他点头:“嗯。”

  

  唉,谢无识居然是个老色批。

  

  “这个,删了,这两个字改成‘弟弟’。”

  “我没有弟弟。”

  我瞄了一眼他底下:“你有。”

  

  “这两个字改成‘情愫’,或者在‘情’和‘欲’之间加一个标点符号。”

  

  “这个也不能这么写!删了!你就不能写委婉一点?”

  

  “或者你可以用比喻的手法,总之就是不能写得这么黄!”

  “什么比喻?”

  

  “比如,xx作者经常写的大雨啊,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了啊,越来越大,雨下了一晚上啊……”

  妈的,说得我脸红了。

  

  谢无识却不懂:“这跟雨有什么关系?”

  

  好吧,你不懂。懂的人自懂。

  

  “你为什么这么懂?”谢无识笑着看我。

  咳咳咳。

  我只是……看多了小说而已。

  

  “我不懂,听说的。”我心虚地不去看他。

  

  反正我给他指导了一番,我感觉我都可以直接去写婆文了。

  

  谢无识修长好看的手不断敲击着键盘,耳朵根却绯红。

  我看着我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出现在各种香艳的场景下,突然感觉口干舌燥。

  “我……我困了,去睡会儿,你自己写。”

  

  我快速离开这个暧昧的房间,逃也似地奔回自己房里。

  摸着发烫的脸颊,我在心里唾骂自己不争气。

  造孽啊造孽!

  安抚不断跳动的心脏,我渐渐闭上眼睛。

  睡觉睡觉,睡着了啥也想不起来。

    

  —

    

  我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感觉身上压着一个人,熟悉的清香萦绕鼻际,那人正在解我的衣服。

  

  淦!!我是在做春梦吗?

  都怪谢无识!好好的非要写什么床戏!害我做这种羞耻的梦!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角的痣充满诱惑。

  

  !!!

  谢无识!

  

  为什么我春梦的主角是谢无识啊?!

  

  紧接着,身上一凉,我的皮肤和空气亲密接触。谢无识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上,他低头吻上我的锁骨,湿濡,温热。

  这感觉是那么逼真。

  

  “谢……谢无识?”我颤抖着叫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仰起头吻上我的唇,丝丝痛感传来。

  痛?

  腰被人掐了一把。

  “你是软的啊。”谢无识叹息一声。

  妈的不是梦啊!!

  

  “你、你干嘛?”我喘着气。

  “找灵感。”

  找灵感你怎么找到我床上来了!

  

  “我觉得我写得不好,不够详细,所以来亲身体验一下。”他白皙的手指抚上我的耳垂,捏着摩挲。

  

  “你……你找别人啊……”

  “你不是我老婆吗?我为什么要找别人?”  

  “谁、谁是你老婆……”我是你妈吧……

  

  “你,苏周周。”谢无识狭长的眼睛氤氲着情愫,面色绯红,嘴唇艳丽得过分,像个妖孽。

  

  好吧,有被诱惑到。

  反正,亲也不知道亲了多少回了。

  给他,好像也还可以。

  

  我的男二,除了疯一点,神经一点,其他方面都很不错的。

  

  上一世,我把他写得那么惨,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这一世,我就对他好一点吧。

  ……

  

  这一夜,下了一场大雨,断断续续,没有停歇。

    

  —

  

  《重生之我在修仙界谈恋爱》完结的那一天,我和谢无识进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然后开始了一段这样那样没羞没躁的恋爱生活。

  

  但我没想到谢无识加了这么多的床戏!

  

  修仙界每天都下大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谢无识这个王八蛋!!!


  

  ————

  作者有话说:

  在xxx吐槽xx会不会挨打啊???

  事实上,吻戏也写不得。

  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唉。

  

  

  

 

  一觉醒来我成了大Boss的宠猫。

  

  环顾四周有些陌生的装饰,我伸出小爪子,试探性地喵了一声。

  不过三秒,边程从卧室走出来。他穿着白色短袖,下身休闲裤,透过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那双眸子清冷,偏偏他又是桃花眼,平白增添三分禁欲。

  “怎么了宵夜?”他唤。

  完辽,我真成了边程那只名叫宵夜的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喊,声音出来却是猫的叫声,软绵绵的。

  

  边程推了下镜框,缓缓向我走来,双手一提,我落入他怀中。

  “好黏人啊你。”他笑着挠我的下巴。

  

  —

  

  我是边程的秘书,哦不,前秘书。

  就在前天公司的吐槽大会上,我代表总裁办公室上台,起先我是小心翼翼的,后来大概是酒精上头了,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类似于“边程他就是个变态”“丑恶的资本家”“我祝他明天便秘”……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那时,台下我的同事们笑得很开心,因为我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后来,有人拍了视频传到了公司大群,我亲爱的同事们全都不吱声了,一夜之间化身哑巴。

  

  而宿醉过后的我,握着手机瑟瑟发抖,差点背过气去。

  我怎么就没忍住呢?

  唉,想象到边程黑着脸将文件砸到我身上,纸片在空中飞舞,他凉凉说出“滚”字的画面,我决定自首,主动离职。

  

  将辞职报告打好发进他的邮箱,我倒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我做了边程三年的秘书,被他压榨了三年,说一句任劳任怨都不过分,但我不是铁打的,我也会累。

  

  社畜真是可悲啊,还不如边程的一只宠物。他家的猫,天天有人照料,白吃白喝,只需要在主人面前摇摇尾巴,叫唤两声,就能得到边程的宠爱。

  而我,天天挨骂。

  

  要是能做边程的猫就好了。

  睡之前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我没想到真的会变成现实啊!

  我每年生日都许愿暴富也没见成,随便说说的老天爷倒显灵了,离大谱。

  

  边程抱了我一会儿就上班去了,不知道他看到我的辞职报告是什么感受。

  他家里好大,以前我也来过,但没仔细看。

  我迈着小短腿,在他家里遛达。遛着遛着,我产生了邪恶的念头。

  既然我现在是他心爱的小猫,那我应该可以为所欲为吧?他在公司欺负了我那么多回,是时候还了。

  嘿嘿嘿。

  我跑进他卧室,跳上他的床,在上面来回打滚,嘶咬被子和枕头,然后叼着扔在了地上。

  桌上太干净了,我踩了好几个印子,上面的文件被我扫落在地面上。

  客厅里他的杯子倒扣,我拨了拨,心一狠,“啪”,碎了。

  又跑到玄关,咬住一只拖鞋,藏到厨房里去。

  

  做完这些,我心情舒畅,瘫在他家柔软的沙发上。

  

  可我没躺多久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家的阿姨今天好像还没开始上班。

  

  于是等阿姨走后我又捣乱一番,等着边程回来被我气死。

  

  日薄西山,月亮进入深度睡眠,我饿得肚子咕咕叫。虽然阿姨留了粮食给我,但是我实在是不想吃猫粮,尽管它看起来比我的三餐还金贵。

  

  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工作狂终于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发现拖鞋少了一只,四下里找也没找着,干脆光着脚走进来。

  然后,他见地面上狼藉一片,微皱了眉头。但他没管,径直绕开去往卧室。

  

  不是吧,这样都不生气?

  没关系,终极的还没来,我期待着。

  

  一秒,两秒,三秒。

  嗯?没动静?

  

  “宵夜。”终于,他喊了。

  

  我摇着尾巴迈着目中无人的猫步走到他身边。

  “你干的?”边程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应该在压抑着怒火。

  我:“喵。”是我,怎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下一秒我被提溜起来,边程英俊的五官在我眼前放大。

  “啧,你怎么这么调皮?”他拍了我屁股一下。

  居、然、拍、我、屁、股!

  “下次不许了。”

  接着我被他按进怀里,他还蹭了蹭我的脸。

  

  就这?就这??

  果然人不如猫。

  要换作在公司里,我要是犯错了,他铁定冷着脸数落我一顿,还让我罚站。我又不是小学生了还被罚站!淦!

  

  “不然就让你到墙角去罚站,像张末末那个傻瓜一样。”

  傻瓜张末末本人:“……”

  我才不是傻瓜呢喂!

  

  我挣扎着抬头用幽怨的眼神看他,却见他脸色一瞬间暗沉下去,嘴角扯起一个看着就冷意十足的笑。

  “小傻瓜居然敢辞职。”

  他看到了我的辞职报告?

  “她跑不了。”

  我:???

  

  他的语气怎么这么的……好像我真的十恶不赦一样,拜托,我就是嘴贱骂了您几句而已,堂堂总裁没必要跟我一个小职员计较吧?

  

  “你也是,敢跑,我打断你的腿哦。”他似笑非笑地说。

  我:!!不是,您怎么这么像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患者呢?

  噢,我忘了,您就是一个变态。

  

  —

  

  零点了,边程却还不睡,我被他强制按在身前,观赏我自己出糗的视频。

  屏幕上的女人,脸颊红扑扑的,醉意朦胧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发起牢骚来声音却无比响亮。

  “要我说,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多少都有点大病,就像我们大Boss,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他还是个变态呢。”

  “整天臭着张脸,跟谁欠他几个亿一样。”

  “龟毛,脾气差,幼稚,爱训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要换作我,早被人打死了。”

  “还有……”

  

  我闭了闭眼。

  别说了啊。

  这个不是我,不是我。

  张末末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我偷偷观察边程的表情,发现他竟然在笑。

  嘶,瘆人的笑。

  视线回到手机上,正好看到他修长手指点了“保存到相册”。

  ??他干嘛?这种骂他的视频还保存?

  噢,哪天逮到我,当做证据是吧。

  算你狠。

  

  我本来以为他看完视频就要睡的,谁知道他又点开来看,反反复复。

  这等于当着我的面反复鞭挞了,我感觉他每多看一遍我的脸就要被摁在地上摩擦一遍。

  我鼓起勇气伸出爪子拍掉了他的手机。

  “嗯?怎么了?”

  我瞅他一眼,别再看了啊!我已经感受到你的怒火有多旺盛了!可以了!

  “虽然她笨笨的,但你不许嫌弃她,知道吗?”他摸了摸我的头。

  从头到尾只有你嫌弃我啦!还有,我不笨!一点都不!

  我气呼呼想咬他,却发出“喵喵”的声音。

  “乖。”

  

  凌晨三点,我被饿醒了。

  睁开眼,世界很清晰,果然猫的眼睛就是不一样,看啥啥明亮。

  我从猫窝里爬起来找吃的,没找着。

  边程家里真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我不得不踹开他的房门,跳到他被子上。

  这家伙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薄被随着他的吐息起伏。他睡觉的时候倒温和了许多,头发服帖地垂下来,睫毛根根分明,盖住桃花眼,嘴唇微微嘟起,再往下是凸出的喉结。

  我抬起爪子直直往他脸上拍了下去,毫不留情。

  只听得“啪”一声,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明显。

  边程被吓了一下,迷茫睁开眼。

  “宵夜,你干嘛?”他嗓音带着未睡醒的哑。

  我继续拍他的脸,直到他揉着头发起身。

  “到底怎么了?”

  我喵一声,躺在他被子上,露出肚皮。

  “饿了?”

  我:“喵呜。”

  

  边程一手抓住我,翻身下床。

  “不是有猫粮吗?”他指着猫碗。

  我摇头,跳起来扒拉他的裤腿。

  该死的他腿怎么这么长。

  “不吃猫粮吃什么?小鱼干?”他耐心地问。

  我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朝他翻白眼。

  我要吃饭!我饿死了!

  

  “你不会想吃饭吧?”

  我骨碌碌从地上跳起来,冲他拼命摇尾巴。

  要饭饭!要饭饭!

  “可是家里没有饭啊,我三餐都不在家吃。”

  我泄气了,在地上打滚,嘴里叫唤着。

  “你在撒娇?”边程蹲下来摸我的肚皮,“怎么突然就想吃饭了?”

  我被他摸得有点痒,左右翻滚,躲避着他的抚摸。

  “算了,谁让我是你爸爸。”

  我立刻不滚了。

  你是我屁的爸爸!

  

  边程他在煮粥。

  紫色围裙似乎不合身,他骨架大,圈在他身上显得他人有点憨。他边搅着锅里的粥,边哈欠连天。

  不得不说,边程对他家猫好得没话说。

  我乖巧地蹲在一边,等着饭吃。

  

  大概有半个小时,粥好了。

  “吃吧。”边程在我面前放了一个碗。

  我凑过去闻了闻,粥有点稠,嗅着有米饭的清香。

  我试探性地舔了舔,卷进口腔。

  

  “怎么样?”边程满怀期待的样子。

  我:“yue。”

  我立刻吐了出来。

  边程他是要毒死我吧!为什么这么咸?


  “不能吃?”边程看我这么大反应,有些怀疑。

  你自己尝尝能不能吃!

  我起身着急忙慌地去找水喝,咸死我了。

  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倒霉,将来做了他老婆不得被毒死。

  

  我回到猫窝旁喝水,正舔着呢,听得厨房那边边程的声音。

  

  边程:“呕……”

  

  —

  

  直到第二天我跟着边程去上班我才吃上东西。

  总裁办公室我很熟,这次我却不是作为边程的秘书进来,而是他的爱宠。

  

  我咬着一个鸡肉汉堡,落地窗上我的身影看得很真切。通身白色,眼睛泛幽光,猫须长长。

  

  外面是高楼大厦,从这里望去,天际红霞铺展。

  边程西装革履,端坐于办公桌前,金丝眼镜下的一双眼睛专注认真,白皙的手翻动着合同,侧脸安静。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的确是。

  

  我正欣赏着美色,冷不丁对上边程清冷的视线。

  “吃完了?”

  “喵。”

  “过来。”他眸中冷意消散了些。

  我跑到他面前,跳上他的膝盖。

  边程侧身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给我擦嘴,捻掉沾在胡须上的碎屑。

  “吃得哪里都是。”

  妈妈,他语气好温柔。

  要是他这么对我说话,我早就爱上他了好吗。

  

  收拾完仪容仪表,我窝在沙发上玩着自己的胡须。

  不一会儿,门被人敲响。

  “进来。”

  是徐秘。

  

  边程一共有两个秘书,一男一女,男的就是这个徐秘。我俩年纪相仿,又同被边程压榨,私底下不知道吐槽了他多少次。那天我在台上发言,属徐秘鼓掌鼓得最积极。

  

  “边总,张秘书的辞职书……该怎么处理?”徐秘书略带迟疑。

  咦,我还没被辞掉吗?

  隔着稍远的距离,我瞥见边程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秒而已,很快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不予处理。”边程淡淡说。

  “啊?”徐秘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却一下子知道了这四个字的含义,边程昨天晚上还说不会轻易放过我。

  

  “她还没来上班吗?”他摘下眼镜,揉揉眼眶。

  “没有。”

  边程抬眸,眼底闪过玩味:“那就算旷工。”

  我:!!!

  啊啊啊啊边程你个狗!旷工扣双倍工资啊!这个月的钱还没拿到呢!合着最后我还要倒付你钱?

  可恶,万恶的资本家,丑陋的商人嘴脸。

  我杀了你啊!

  

  我克制不住怒火,嗷一声叫了出来。

  “宵夜,不许闹。”

  我叫得更大声,凄厉索命一般。

  “再叫站墙边罚站去。”

  

  我没声了,气愤地背过身,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心里骂着边程狗东西。

  

  那边他还在吩咐徐秘:“通知到她,就说她工资快被扣光了,不想年终奖再没了的话就老老实实来上班。”

  我:上你奶奶个球的班!狗公司快倒闭吧!

  然而无论我诅咒多少次,边市集团大厦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还越来越光辉宏伟。

  

  午饭边程去了一家私房菜馆,他带我去过,那里的菜挺好吃的。

  但显然我这次并没有什么心情品尝菜品,倒是边程吃得蛮香,他还喝了两碗汤。给我气得哟,在他怀里扑腾着不让他吃得痛快,他喂我鱼片,被我一爪子拍掉了。

  “啧,你怎么脾气越来越大。”边程拨弄我的胡须。

  我:哼。

  “跟某人一样,调皮捣蛋。”

  我:??谁?

  

  下午,边程有个会要开,我就大剌剌地瘫在他的坐椅上睡觉。

  唉,以前上班嫌累,现在躺尸嫌无聊啊,只能睡觉了。

  我睡得不是很安稳,尽管边程走的时候拉上了窗帘,强烈的光线仍旧穿透布料覆在我眼皮之上。

  

  迷迷糊糊中,浓郁的香水味道钻入我鼻孔,害我打了个喷嚏,被熏醒了。

  一睁眼,一张小巧浓艳的脸近在咫尺。

  “你是夜宵吗?好漂亮啊。”她伸出手企图摸我的耳朵,被我躲过了。

  

  我认识她,边程的忠实追求者言玥欣,被拒绝过无数次依旧不死心地赖着边程。

  哦,她还很讨厌我,因为我是边程身边唯一一位女性。

  我也不见得喜欢她。

  

  “你好可爱,我可以摸摸你吗?”她的手又伸过来。

  不可以。

  我侧耳不让她碰,站起来一个大跳落地,离言玥欣远远的。

  一人一猫无声对峙。

  “夜宵,我是你未来的女主人哦。”她诱哄道,慢慢向我靠近。

  呸,你也配?

  我喵呜叫得大声,毛都竖了起来。

  你再过来我咬你了喔。

  

  “你做什么?”正在这时,边程冰冷的声音传来。侧头,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无比修身,宽肩窄腰长腿,宛如一个名模。

  真他妈帅。

  

  “我……我看夜宵可爱,想跟它玩。”言玥欣结巴道。

  我委屈地叫唤两声,三两步跑到边程腿边,蹭他的裤腿。

  “我的猫从不跟别人玩。”边程冷冷说,把我抱住,抚慰似的顺我的毛,“还有,它叫宵夜。”

  我被他摸得很舒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往他怀里埋。边程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水,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言玥欣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无话可说。

  边程绕过她在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叠,“我说过,不要随便进我的办公室。”

  言玥欣:“我……”

  “出去。”边程仍旧在抚我的耳朵,话说出口却掺杂寒意。

  

  言玥欣灰溜溜地走了,空旷的办公室只剩下我和边程。

  良久,在我舒适得快要睡着时。

  “所以你妈到底什么时候才来上班?”边程低声说。

  我:诶?谁的妈?

  

  —

  

  夜幕降临,整个城市星火斑驳。

  我趴在车窗玻璃上看万家灯火,窗外景色急速倒退,车内边程正在小憩,眼镜被他随手扔在一边。

  他睡得不是很好,睫毛不时抖动,眉宇间皆是疲惫。

  我从窗户上下来,窝在他身边,伸手想给他抚平眉头,但猫爪锋利,我一弄他肯定醒了。

  唉,算辽。

  

  车在一家豪华酒店前停下,边程今晚有一个应酬。他们当老板的,的确很繁忙。

  前头徐秘从副驾驶下车,走过来轻轻敲了敲车窗。

  唔,当老板的秘书也很悲催。

  

  边程很快就醒了,束了束领带,架上镜框。

  “你乖乖在车里待着。”他临走前拍了拍我的头说。

  

  车被开向地下停车场,边程挺拔的身影渐渐看不清。

  

  可是很无聊欸。

  司机在外面打电话,我四仰八叉躺在后座。车里似乎还残存着边程身上的气息,我吸了吸。

  

  我要出去玩。

  

  产生这个念头后,我摁下车窗,一个闪身跳了出去。

  不知道边程在哪个包厢,我只好一个一个找。

  幸好嗅觉灵敏,我很快就找了他,只不过是在男厕所。

  我蹲在门口探头探脑。

  不能进去,万一进去看到什么让我长针眼的东西怎么办?

  话说,他们总裁也要上厕所呐?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好像都挺能憋的,不知道膀胱功能还行不行。

  

  我正胡思乱想,里面却传来不小的动静。

  “边总,你身边那个张秘书呢?怎么没来?”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噢,是某个猥琐大叔,经常半夜给我发信息骚扰我,偏偏他是我们公司合作商,我不好惹他,只能忍气吞声。

  “话说,你这个秘书是真嫩啊,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嗯,我拳头硬了。

  “边总应该早就尝过了吧?”男人调笑的腔调油腻猥琐,似乎这种话早说过千百遍。

  我能想象到他梳着大背头,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恶心,我想吐,想打人。

  

  边程全程不发一言。

  可笑,我竟然期盼他能为我出头,哪怕是稍微阻止一下男人污秽不堪的语言。

  他有什么立场呢?我,不过一个在他眼里可有可无的人,无聊的时候逗一逗,心情好的时候摸一摸头。就像一个玩具。

  

  但我不想忍了。

  我现在不是张末末了,我是一只猫,一只拥有锋利爪子的猫。

  我亮出利刃,打算冲进去挠花老男人丑恶的脸。

  但我才迈出一条腿,男人的惊呼率先传入我耳膜。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听见边程这么说。

  

  跑进去,就见边程将男人压制在地上,拳头一下一下往他脸上砸。男人毫无反抗之力,脸颊有一边已经青紫,嘴角有血丝渗出。

  我惊呆了。

  

  边程脸色极其阴暗,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扔在地上,眼镜也随着他挥拳的动作掉落在地,他丝毫不在意。

  男人的闷哼声,拳拳到肉的声音,混合着我的心跳,一齐在这空间里回荡。

  边程应该很少打架,落拳毫无章法,但力道极大,我怀疑人马上要被他揍死了。

  很快,他起身,甩了甩手,力的相互作用下,他手指一片红,看着就疼。  

  他扯了下领带,弓身从地上捡起手机。

  “徐秘,叫个救护车,王总喝多了,在厕所摔倒了。”

  “和他们公司的合作取消,违约金我赔。”

  挂断电话,边程拾起眼镜,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眸子冷峻。

  他将外套甩在喊疼的男人脸上,又踹了他一脚。

  

  “操.你妈的。”

  

  我丢,第一次听他骂脏话,我却觉得他帅呆了,浑身闪闪发光。

  我完辽我完辽,疯狂心动啊。

  

  “宵夜?你怎么跑出来了?”

  

  直到被人薅起来我双眼还在冒星星,脑子里循环播放边程刚刚打架和骂人的酷帅英姿。

  

  —

  

  边程在洗澡。

  

  隔着一条门,水流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我耳边放大,边程的身形若隐若现。

  

  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蹲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玻璃上的人影。

  

  半晌,水流声停止,不一会儿边程裸着上半身出来。

  哦莫,哦莫哦莫,腹肌,嘶~

  边程擦着头发,眯眼捞起我,“小色猫,看什么?”

  我:喵呜。

  看美男,嘿嘿。

  他将我提到床上,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药膏,坐在床沿往手指上抹。

  我凑过去看,他便拨我的脑袋。

  他五指都红了,指节骨头凸起的部位还有些泛青。

  一定很疼,我看得不忍心,想给他吹气来着,上口却是舔了舔他的手指。

  等我反应过来,我一整个就是卧槽了。

  “笨猫,你把我药膏给舔没了。”边程抬起我的下巴,笑着亲了亲我。

  我:!!

  接着我的脸被按在了他的腹肌上,贴着他的皮肤。

  我要是人,我应该原地爆炸了。

  我晕,这特么的好羞耻啊啊啊啊啊!

  

  刚洗完澡,他身上还泛着冷气,而我浑身燥热,迫切需要降温,于是我贴紧了他。

  唔,滑滑的,硬硬的,还在动。

  这么好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的手不自觉摸上去。

  哇,手感好好。

  嘶,想亲耶。

  “你还舔?”

  

  我:嘿……嘿嘿……男人……腹肌……都是我的……嘿嘿嘿……

  

  还想往上摸的爪子被截断,“宵夜,你怎么变得这么色?”

  被色心蒙蔽的我歪头看他,他桃花眼潋滟,唇角微弯。

  卧槽,他好好看啊。

  

  “跟你妈一样没出息,看见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道。”边程拧了下我的脸。

  

  欸?我妈……不是,宵夜的妈到底是谁啊?边程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不可以涩涩哦。”他把我放在一边,掏出手机,靠在床头。

  

  我:女孩子色一点怎么了?我又不抽烟不喝酒,也没男票,凭什么不让我涩涩!

  哼,就要涩涩。

  

  我不服气地四腿并用爬进他怀里,任他怎么扒拉都不肯下去。

  边程拿我没办法,干脆就懒得拨我了。

  我和他同款姿势躺着,他躺着床,我躺着他的腹肌。

  他那带伤的手指点开了微信,我在上头看见了我自己的头像,备注却是【张末末小傻瓜】。

  喂!傻瓜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不过……小傻瓜……有点暧昧欸……

  边程戳进了和我的对话框,却迟迟不打字。

  抬头,他表情似乎是在纠结。

  嗯?他搞什么?

  良久,他终于动手。

  我看着他打出了“在干嘛”,然后又删掉。打“我不同意,明天来上班”,发送键他却不点,最后又全部删除。如此反复,什么都没发。

  我看了眼他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所以在他打出“什么时候来上班”的时候我好心帮他点了发送,他手指一顿,低头瞧我。

  不要怂,不符合你的气质。

  他眉骨一扬,赞许地摸了摸我的毛发,垂头捧着手机巴巴等待回复。

  

  可惜,他等不到的,因为张末末本人现在是一只喵,就躺在他身上。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眼见边程眉头越皱越紧,最终拧成了此起彼伏的山峰。

  他“切”一声,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将我扔下了床,闷头埋进被子里愤愤捶打枕头。

  啊哈哈哈哈他生气了。

  不过,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边程顶着厚厚的黑眼圈出门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没亮。

  他起这么早去哪?

  好奇心驱使我跟了上去。

  “宵夜,你给我待家里。”边程扶着车门,给我下命令。

  我:“喵喵。”不要。

  我一个健步蹿上了驾驶座。

  天空灰蒙蒙的,边程穿着白衬衣,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环卫工人在街边打扫,很多早餐店已经开门了,包子香味弥漫。

  边程开车开得很快,眉眼间隐藏着焦急和慌张。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车停在我家小区外面时,我是懵的。

  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边程捞起我,径直往里面走,脚步匆匆。

  电梯到十五层,我终于确定,我没有自作多情。

  这个点走廊里应该很安静,但是却有一群人挤在我家门口,有我的邻居,楼下保安,还有警察。

  “先生,是您报的警吗?”一个穿着警服的大哥朝我们走来。

  “是。”头顶边程应答。

  “请问您是什么时候与张女士失联的?”

  “三天前。”

  “打电话没人接是吗?”

  “对。”

  “是这样的,我们查过监控,张女士三天前晚上十点钟到家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了。”警察适时停顿。

  死一般的寂静,我感觉边程抱我的手在发抖。

  “物业正在赶来,具体情况……”

  “来了来了!钥匙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我被放在地上,边程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他紧紧抿着唇,身侧手掌握成拳。

  钥匙捅进锁孔,一转,门开了。

  

  —

  

  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我走在边程前面,一头扎进柔软的沙发里。

  身侧好久才塌陷下一块。

  转头,边程脸色好差,他垂着脑袋,手肘撑在膝盖上,左手青筋暴起抓着一把头发,像是要把头皮给揪下来。

  他好沮丧的样子,我是不是应该去哄哄他?

  毕竟,好像是因为我。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靠近他,往他手臂蹭蹭。

  没反应,他甚至右手也开始薅自己的头发。

  呃……他是要把自己薅秃吗?

  我再接再厉,吐出温热的舌头。

  边程终于舍得给我一个眼神,只是那眼神……好复杂,我看不懂。

  

  良久,他再开口时声音暗哑,带着难言的情绪。

  “宵夜。”

  “喵。”

  “你妈跑了。”

  我:……

  “凭空消失。”

  恕我冒昧,这个“妈”不会是我张末末吧?

  “我找不到她了。”

  边程无力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我突然生出了浓浓的罪恶感。

  他今天跑了好多地方,打了好多个电话,一贯冷静淡定的边市集团最高位者,居然慌张无措成那个样子。

  此时,他的白衬衣不知道染上了什么污渍,有一块黑乎乎的,领口的扣子崩了一个,裤腿满是泥巴。

  好吧,我有点心疼他。

  

  余光瞄到他裤兜里的手机,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用爪子抓他的手机,想把它弄出来。

  “宵夜。”边程声音带着警告。

  我继续扒,有些心急。

  “你想干嘛?”边程睁开眼,直起身。

  我拍拍他鼓起的裤兜,拼命摇尾巴。

  边程迟疑地摸出手机扔在我面前,“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不答,笨拙摁亮屏幕,顺利解锁。

  “你会打字?”他还在问。

  将手机推给他:【我是张末末。】

  “什么?”他不可置信,指着我,“你是张末末?”

  我点头。

  “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他神情严肃。

  唉,心累。

  

  【你办公桌上的多肉是不是去年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当时你还很嫌弃,说要扔了。】

  【今年六一儿童节,你给我发了六块一红包。】

  【一个月前我们出差,有个女孩子向你要微信,你说你要问问你儿子。】

  艾玛,猫爪打字好累,可是边程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气得我哟,上手就拍了他一爪子。

  这下信了?

  非要我出绝招。

  

  边程愣了好一会儿,慢慢地,眉头舒展。

  “这么大胆,敢以下犯上的,就只有张末末那个傻蛋了。”他摸着脸笑了。

  “你怎么变成我的猫了?”他提起我的前腿,在眼前上下打量,“难怪调皮了不少。”

  话末还拍我的屁股。

  我伸着小短腿想踹他的脸。

  调皮个蛋蛋!

  “不过蛮可爱的。”他凑过来亲了我一口,眼眸潋滟。

  我:!!你为毛要亲我?都说了我不是你的猫啊喂!

  

  晚上睡觉,边程强行把我摁在他怀里。

  他还没穿上衣。

  啊啊啊啊他就是故意的!我要告诉警察叔叔他勾引我!

  但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上了他的钩。

  

  “还说不要?”边程抓住我作乱的爪子,忍着笑。

  我:……

  我心虚,往他怀里埋。

  “摸了就是我的人了。”

  

  屁,我怕是变不回人了。

  

  —

  

  星月高悬。

  半睡半醒之间,我觉得有些渴,迷迷糊糊想起身喝水 ,嘴唇碰到柔软异常的东西。

  做猫不久,但技能我却挺娴熟,伸出舌头舔了舔,软软的,越舔越湿。

  舔得正起劲呢,倏忽,一双有力的手揽上我的腰肢,我一个激灵。

  

  “张末末,别舔了。”

  

  睁开眼,就着微弱的光线我看清了边程的脸,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而我,贴着他的嘴唇。

  卧槽!!

  

  “变回人了呢。”他的嗓音听着有些哑。

  

  ??变回人了?

  

  “可以涩涩了。”

                   ——(完)

  

  ————————————

  图源自网络,侵删。

死不学习懒癌少女x本来死不学习后来逼着女主跟他一块儿学习的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