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以北

一个不爱穿秋裤的女子。

(十三)再撩我,信不信我亲死你。

  

  第二天,程序顶着我的“杰作”去上课,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居然连帽子都不戴,他可是一向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我们走在路上,总是能吸引很多目光,相熟的人见到程序,开口必问他的新发型。我催程序去理发店,他去了,只不过把后面的头发理短了,唯独狗啃刘海原封不动。看来他也不是很嫌弃我的手艺,可能那天的“补偿”很有效果吧。

  

  后来,我越看程氏狗啃刘海越顺眼。虽然剪得潦草,但这潦草之下的一张脸确实过于优秀,像一个白嫩嫩的鸡蛋剥了四分之三的壳,痞帅之中带着幼态,暂且称之为幼痞吧。穿黑色T恤和黑色工装裤,戴黑色耳钉,别样的帅气。我反正越看越满意,并且重新拾回了自信,把程序的头发划为了我的管辖领域(程序本人并不知情),期待以后大展身手,不负“神之右手”的美誉。

  

  (受害人之一)小方:?“神之右手”?谁给你的称号?

  我:我自封。

  

  …

  

  和程序的同居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反而分外和谐。如果程序不时常抽风的话。

  

  这一天,我在程序的书里发现一张写满了字的便利贴。

  

  勾引猫猫计划:

  1、美食诱惑

  (注:糖醋排骨、椒盐土豆、青椒炒肉、番茄牛腩、油焖虾……让她多吃蔬菜)

  2、腹肌

  (注:锻炼身体)

  3、手指

  (注:矫正握笔姿势,稍微弯曲,青筋)

  4、痣

  (注:锁骨处,穿低领)

  5、眼镜

  (注:金丝眼镜,推镜框)

  6、笑

  (注:弧度不宜过大,微微勾起)

  7、撒娇

  (注:眼含水,语气放软)

  8、情侣装

  (注:根据当天她的穿着搭配,关注穿搭博主,购物)

  9、情话

  (注:度娘)

  10、待补充……

  

  一条一条,如此细致。

  每一条都像是为我量身打造,一点不差地戳中我的心动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程序更了解我了。

  我看完内心深感震撼。

  

  而且程序好像真的有在不遗余力地执行他的“勾引猫猫计划”。每天做好吃的,把我喂得饱饱的,躺在沙发上露出肚皮;没事就光着膀子在屋里逛,晃荡到我面前;会穿搭,看到我穿什么风格的衣服,他拐回房间,换一套类似的男装出来;睡衣偏爱低领的,能窥见他锁骨旁的小痣;看书,明明不近视却戴上了金丝眼镜,偶尔用食指推鼻梁上的镜框;写字还要凹造型,手背上的青筋恰到好处地显现;我背诵考点,他在对面用灼热的目光注视我,我看他一眼,他就荡漾地笑;总是突然就蹦出几句土味情话,听得人头皮发麻……种种招摇的行为,弄得我没法专心学习。

  

  他真把我当猫肆意撩拨了。

  并且是早有预谋。

  我有时还无知无觉地上了他的勾,脸红心跳得不行。

  奇耻大辱。

  简直奇耻大辱。

  我当下就决定要反击。

  (虽然我的反击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但是人要有越挫越勇的志气。)

  

  既然如此,我也为程序量身定做了一套简单粗暴的“勾引猪猪计划”:

  1、露肉。

  2、抱他。

  3、亲他。

  仅仅只需要这三项,就能把程序撩得溃不成军。

  哈哈哈(邪恶一笑)。

  

  …

  

  江南正是梅雨季节,多缠绵的雨,天气潮湿。考完西方文学史,有三天可以准备修辞学,时间充裕,我终于能暂时歇口气。程序前期考试排得很满,到后面只剩下一门院考,排到了下个礼拜,也很闲。

  我正好可以实施我的计划。

  他在客厅里打游戏,我蹭过去,长发扫过他的手臂:“我也要玩。”

  程序五指操作:“你很菜。”

  我心梗了一下,往他那边挤,腿碰着腿,语调轻软:“你带我嘛。”

  程序见鬼似的睨了我一眼,刻薄拒绝:“不要。”

  我:“……”

  这个狗东西是不是忘了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敢拒绝本猫猫大人的要求?

  

  我伸出猫爪打算挠他一通,听到程序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沙哑的声音:“卧槽,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原来你跟女生正常说话是这样的啊。”

  另一个男生说:“女朋友吧。”

  我脸一下红了,掐程序的腰:“你开麦也不说一声。”

  那个嗓音沙哑的男人解释:“他开麦也不太说话。弟妹,你放心,他不会在游戏里带妹的,遇到女玩家,就算人家叫哥哥求饶,他也心如磐石毫不动摇,一声不吭上去就把人突突了。”

  

  程序不经常玩游戏,他玩我也不会管他。虽然玩游戏的频率不高,但他操作很流畅,闲暇时候看看职业选手直播,学学技术。他这人,对什么事都不执着,但什么事都精益求精想要做到最好。这几个人,约莫是他在游戏里认识的搭子。

  

  吴越原来也在,在那嘿嘿地笑:“昭,你放心,他有我看着呢。”

  我凑近程序的手机:“用你管啊,你看好自己吧,黑壮。”

  吴越:“嘿,你现在嘴巴越来越毒了,是不是跟猪猪学的?”

  “你不准叫他猪猪。”

  “行,你俩,你俩真的……”

  声音听起来和我们不在一个年龄层的大哥主动调解:“打完这把我不玩了,要去接老婆下班。弟妹你顶上吧,让特立独行的猪带你,正好你们几个也认识。”

  我想说我才不是什么弟妹呢,就听程序“嗯”了一声。

  我:“?你刚不是还不想带我吗?”

  不知是什么取悦到了程序,他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现在想了。”

  男人,真是善变。

  

  …

  

  我,程序,吴越,还有另一位ID名为吃瓜不吐籽的兄弟,开始了四排。我并不想承认自己的技术烂,但是我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捡物资,就被嘎了。一定是太久没玩,没手感,加上运气差。好在还有一条命,我重新回到赛场,程序已经收获了两个人头。捡到枪后,我自动跟在程序后头,他负责嘎人,我负责舔包。

  

  主楼里到处是人,四面八方的枪声、脚步声此起彼伏,不远处有几拨人正在干架,我问程序要不要过去劝架,他补了一瓶药,说等一等。等到那边差不多打完了,他带着我上楼顶,找了一个视线死角,招呼吴越和吃瓜不吐籽,随后小眼睛掐了一颗雷,精准落地,炸倒了一个,再丢一颗,又倒一个。几个人围过去,补了两颗人头,还有一个倒地的穿着粉嫩的裙子,却是个大兄弟,告饶说:“别打,爸爸!”

  

  我们都沉默了。

  

  这人以为有用,又改口喊:“老公老公,别打!老公别打!”

  吃瓜不吐籽:“呃……”

  体育生,自诩铁血真男人的吴越:“……有点恶心啊。”

  程序不发一言。

  那人趴在地上,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又试探着说:“老……老婆?老婆别打,求你了!”

  我没来得及吐槽,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直接灭队。

  我看向坐在我身边的人,他脸色不爽:“叫谁老婆呢。”

  

  我继续做程序的小挂件,他走到哪我跟到哪,小鸡崽似的,物资倒是捡了不少,就是没有使用的机会。存活人数越来越少,吴越和吃瓜不吐籽已经阵亡了。场地里几乎没人,空旷一片。

 

  我在阳台跳起了舞,颇有点得意。

  “你别被打死了。”

  “不会,有你在嘛。”

  程序无奈地架枪护我。

  “你也一起。”

  “我不要。”

  我拉着程序一起跳,一根木乃伊僵硬地摆弄四肢,莫名滑稽。

  切换队友视角的吴越:“你俩在干嘛?”

  吃瓜不吐籽酸溜溜地说:“秀恩爱呗。”

  

  程序扭了两下就不陪我玩了。此时,一辆吉普不知什么时候往这边驶来,距离不远,车上一人探头,一阵突突扫射,把我扫倒了。程序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护我在身后转移位置,架起枪,等待我打药恢复。

  吴越:“让你嘚瑟。”

  吃瓜不吐籽:“让你秀恩爱。”

  车停在楼下,对方先丢了两颗雷,没中。脚步声往楼上来,程序移到楼梯口埋伏,切换身位,P90一波腰射,带走两个。

  有个人开麦,骂了句脏话。

  程序没骂回去。

  我可不惯着他,也不管有多难听,当场就回敬他一句:“我操你妈。”

  他的队友没想到我是女生,“我靠,女的。女的也说脏话啊。”

  程序补了两枪,那人死得透透的。“你一个大男人打游戏输了都能骂脏话,女的怎么就不能骂了?”

  我站到程序身边:“就是。支持女性说脏话自由。”

  吴越和吃瓜不吐籽:“牛逼。”

  

  游戏到最后,我和程序还是没能吃到鸡,因为遇到了一队特别厉害的职业选手,四个人打两个,我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拖油瓶,等于四打一。程序情绪很稳定,没抱怨我拖后腿,就是又从我这里讨到了一个亲亲。

  我摸着脸想,我不是来勾引他的吗?怎么光顾着打游戏正事给忘了?还被他占了便宜。失策。

  等晚上的,憋个大招。

  

  …

  

  吃完晚饭,程序在看电视。

  从住到这里开始,我陆陆续续地把家里的东西顺过来,小熊玩偶,卷发棒,粉色拖鞋,爱看的漫画书,时尚杂志……给广寒宫添了不少暖意。 

  此时程序一手抱着我的抱枕,一手按着遥控器,见我走过去,怔住了。

  为了撩拨他,我特意穿了一件白衬衫,解了两颗扣子,V型的领口开到危险部位,糜色若隐若现。下摆堪堪到大腿根,腿笔直白皙。墨发披肩,喷了点香水抹在耳后和脖颈。没敢更露骨,怕擦枪走火。

  程序打量着:“你……”

  我站到他面前:“怎么?”

  他瞥见衬衫下摆卷了一点上去,转回脸,坐得端正,声音却泄露了一丝局促:“衣服有点短。”

  “是吗?”我缓缓掀起衣摆,捉到他偷看的眼睛,笑:“里面还穿了一件呢。”

  纯白色的短裤,很短很短,被衬衫罩着几乎看不见。

  怎么可能不穿裤子?

  那我不是要被程序吃了?

  起码的保护措施得有。

  

  我坐到程序身旁,故意撞他的腿,他缩了一下,遥控器掉在地上,慌忙去捡,我瞥见他漫上粉色的耳朵,不由在心中狂笑。

  这样就受不了了,才刚开始而已。

  接招吧,程氏猪猪!更猛烈的暴风雨在等着你!

  

  “在看什么?”

  “纪录片,很无聊。”

  

  剪短头发之后,他的一切表情都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人前,想看又不敢看我的眼神,有点可爱。

  我憋着笑,提议说:“不如用投影仪看恐怖片?我刚下载的。”

  程序睁圆眼睛:“你?你不是怕吗?”

  我双手抱胸:“就是因为害怕才看啊,不然恐怖片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就跟你看‘青年大学习’是一样的。”

  程序激动道:“这怎么能一样?”

  我心里想:你不会,才要看。

  

  恐怖片的开头,是阴森森的密林深处,一座古老的城堡里住着一家三口,父亲年轻时是一位上校,参加过几次世界战争,留下了战争后遗症,有时会神志不清,说一些古怪的梦话。母亲是平凡的家庭主妇,他们唯一的血脉八岁的女儿玛莎,长得粉嫩可爱。有一天,城堡门口落下了一封信,可是他们隐居在此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亲朋好友。美丽的女主人展信,上面赫然写着:“I will kill you all。”她看了眼暗沉的天色,古树苍天,落叶飘零,想着可能是路过的探险家的恶作剧,并没有当回事。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屋里黑沉沉,只有影片的光线忽明忽暗,掠过我们的脸。我紧紧挨着程序,抱他的手臂,枕他的肩,长发垂落。

  程序呼吸不畅:“你有必要抱这么紧?”

  我盯着画面:“我害怕。”

  程序挣了挣,没挣开:“你倒不如坐我怀里看得了。”

  我点头:“好主意。” 

  

  于是我坐到了程序身前,背靠他的坚硬的胸膛,与他十指相扣。不忘叮咛:“待会儿有恐怖画面,你记得及时捂住我的眼睛。”

  “我两只手被你扣着,哪里空得出来帮你捂眼睛?”

  “哦对。”我放开他的右手,“好了。”

  程序:“……”

  

  又过了几天,台阶上再次出现一个黑色信封,这次是玛莎打开的,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身穿军装的上校站在战场废墟里,他脚下踩着一名士兵残缺的尸身。照片背后用红色的墨水写着:“The third to last day。”

  阴暗的配乐响起……

  程序蓦地出声:“这个不像恐怖片,像悬疑片,而且是不高级的悬疑片。”

  我看得正入神,被吓一跳,拍他的腿,“啪”,响亮。程序穿的短裤,坐着的姿势让裤腿上卷,褪到大腿根,所以我实际上拍的是他腿上的肉肉,紧实中带着男性的皮肤温度。程序“嘶”了一声,我在黑暗中瞪他一眼。

  程序接收到我的信号,放弃了装逼的想法。他穿一身的黑衣,与这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下颌抵着我的脑袋,沉浸式观演。

  

  倒数第二天,倒数第一天……每天清晨,都有一封信准时放在城堡大门口,里面或是一枚勋章,或是一顶军帽。

  

  虽说是下雨天,却也闷热。程序曲起了两条腿,把我圈在中间。他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气息温热,游移到我后颈,嗅了嗅。呼吸喷洒,声线低沉:“你喷香水了?”

  我注意力全在荧幕上,心不在焉:“嗯。”

  他叹息一声:“好香。”

  感觉到热,我推了推程序。没过一会儿,他又靠过来,低语:“是你自己要坐我这里的。”

  “哎呀,你好烦。”我伸出食指抵住他柔软的嘴唇:“嘘。”

  程序闭嘴了。

  

  剧情推进,到了神秘人给出的最后期限。城堡各处出现了断头断脚的布娃娃,这些布娃娃穿着迷你版军装,脸色狰狞,到了晚上竟然会说话,会行走。它们聚集在玛莎的房间,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她的四肢,玛莎惊叫,血汩汩地流淌,沿着床角滴落,不一会儿铺满了地面……

  

  我心脏一紧,眼前黑暗。

  程序及时捂住了我的眼睛,他手掌温暖,压住我纤长的不安颤动的睫毛。沙哑刺耳的尖叫声和惊悚的音乐还在耳边环绕,我捏着程序的手指:“你说句话。”

  “嗯。”程序头挨下来,蹭了蹭我的耳朵,沉声说:“在。”

  我忽然安心。

  继续看。

  完全把勾引程序这件事抛之脑后。

  

  恐怖片之所以恐怖,在于它所营造的恐怖氛围。如果让人看了一点都不觉得可怕,那这个片就不能称之为合格的恐怖片。至少这个片,让我产生了恐惧的情绪,很多画面都很逼真,尤其是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老旧地板上的声音,愈来愈响的回声,让人身临其境。但我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城堡的女主人艾瑞。原来多年前上校在一场战争中突发癫狂症,不但杀死了敌人,连他自己的部下也被他一个不落地枪杀。艾瑞便是上校的部下的女儿,她为了复仇,潜伏在上校身边,假意与他相爱,陪伴他左右,暗中却置换掉上校的药,让他一直处于无法清醒的行尸走肉的状态。接着艾瑞制造了一系列恐怖事件,利用布偶娃娃狠心杀死了女儿玛莎,再自杀。最后上校接连目睹妻儿的惨状,彻底失智,以头创地,也死了。

  

  我深感不解:“艾瑞既然要复仇,为什么要真的杀了自己呢?又为什么不早点采取行动杀了上校?还为他生了女儿。”

  程序心猿意马:“也许,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仇人吧。”

  “啊?她真的喜欢上校?”

  “艾瑞本来可以亲手了结上校,再自杀,但她选择先结果了自己。可能杀了女儿让她的心灵受到了重创,不忍心,也动摇了。她死的时候,不是流了一滴泪吗?”

  我回忆:“好像是。”

  “临死之前的眼泪,总有几分真情。”

  我不禁唏嘘:“艾瑞不知道自己爱着上校,上校也不知道艾瑞怀揣着多深的仇恨来到他身边,他至死都相信艾瑞爱着自己。啧,惨还是玛莎惨,她做错了什么遇到这样的父母。”

  程序玩着我的手指:“还是有很多逻辑漏洞的,比如……”

  正感慨着,不想听他说扫兴的话,我转身捂住程序的嘴:“你不要讲啦。”

  

  影片结尾播放着悠扬的大提琴乐,屋外夜色阑珊。程序的气息呼在我掌心,灼热滚烫。斑驳的光线划过他的脸,他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漾起粼粼水光。

  想拿开手,冷不丁被舔了一下。

  我如遭电击,迅速抽走,湿润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程序倾身,他的声音听起来浓稠低哑,含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再撩我,信不信我亲死你。”

  “我……我哪里撩你了?”

  程序扫我的胸口,眸色又深了一点:“穿这么露,喷香水,坐我怀里,又是牵手又是抱,还有意无意地蹭。不是在撩拨我?”

  “我……”我百口莫辩,干脆否认:“才不是。”

  刚开始是抱着这个意图的,后来……忘了。

  “是你自己太色了。”

  “嗯,我色。”程序坦然,眼神侵略,“所以以后你再穿成这样来勾引我,我就把你摁在床上,亲死。”

  “……”

  

  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了房间。

  

  程序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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